君臣相谈了一应贸易细节后,嘉庆帝再度和颜悦色“朕瞧着,和孝这几年性子稳重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活泼了。”
嘉庆帝一副闲散的唠家常的口吻,却叫胤禟心底咯噔一下,胤禟无比清楚,小鱼不是和孝公主,只是占据其躯壳罢了。
胤禟笑了笑“公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比从前稳重许多。”
嘉庆帝笑了笑“朕倒是更喜欢她幼时那活泼可人的模样。”
嘉庆帝叹着气,幽幽道“朕只有这一个妹妹,必定要护她一世荣华安乐。”
嘉庆帝一幅清淡随和的样子,说着固伦和孝公主幼年之事,胤禟听得心里愈发不安,却只得陪着笑与嘉庆帝叙家常。
好在皇帝国务繁忙,稍微聊了几句便作罢了。
怡园。
自畅春园回来,林羡余的心情甚好,她手里持着一把剪刀,咔嚓嚓修建着那盆杜鹃花。
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只因这花通常开得大红大紫,但林羡余的这盆高山杜鹃却是最罕见的白色的,满树花开洁白,看上去十分清雅别致。
“怎么现在才回来?”林羡余见胤禟姗姗归来,不由嗔怪。
胤禟揉了揉眉心,上前直接拉着的手,便强行拽他快步冲入寝殿。
林羡余见他如此心急,不由臊红了脸,“你干嘛!天还没黑呢!”
胤禟瞧着他的小鱼竟羞红了脸蛋,不由一怔,旋即无奈地道“我是有正事要跟你谈!”
林羡余顿时尴尬了,丫的不是那个意思?
真不怪她想歪,这阵子,胤禟简直就是个人形狐狸精,不管白天黑夜,总是想搞点颜色!
胤禟旋即唇角一勾,妩然带笑“若是小鱼等不及了,咱们可以先行了周公之礼再说。”
林羡余羞恼交加,怒瞪这这只狡黠的雄性狐狸精,丫的果然满脑子都是颜色!
“你……你先说,到底有什么正事!”林羡余努力让自己神情仪态高冷一些,但那红透了的脸颊和耳根子暴露了她的羞赧。
胤禟不过就是玩笑几句,自然还是要先说正经事了,他旋即正色道“我觉得,嘉庆很不对劲。”
林羡余一怔,今早去圆明园的路上,她也隐隐觉得,这个永琰未免太贤能了些,一点不像历史上那个仁厚平庸的嘉庆皇帝。
“你今日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林羡余再也不顾的羞赧,急忙追问。
胤禟正色颔首,“今日我原是打算好生游说,让他准许我和东印度公司贸易往来,没想到……他竟然对东印度公司颇有了解的样子,而且还要增开通商口岸,诶,对了,他没由来的,竟不许东印度公司贩售阿芙蓉。”
听到这话,林羡余瞬间明白了,看样子这个永琰十有是玩家!
毕竟这个时代,阿芙蓉只在南方沿海地区才有,根本不足以引起统治阶层的注意。
这个嘉庆帝却如此严令禁绝,可见他清楚阿芙蓉之害!
林羡余幽幽道“因为这阿芙蓉是一种慢性毒药,长久服用会损害身体健康、甚至致人死地!更要紧的是,这种东西,稍微吸食几次,就会彻底上瘾,这种瘾比烟瘾更难戒除。甚至可以说,一旦染上这个,这辈子就别想摆脱,只能吃到死为止!”
听到这番话,胤禟愕然失色,“世上竟有这种毒瘤?!怪不得、怪不得皇帝坚持要禁绝此物!”
旋即,胤禟又有些不解“但这种东西只在南面一些地方才有,皇帝是怎么知晓的?”
林羡余眯了眯眼,“或许,他跟我一样,活得久了,自然知道得格外多些。”
胤禟先是一愣,然后大惊失色,“他也是借尸还魂?哦不,是鸠占鹊巢?”
胤禟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我刚与你成婚那会子,他对我明明颇有不满,但后来却突然改观了,我还以为是当初上折子请废议罪银的缘故,原来——”
看样子是在她与胤禟成婚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个玩家。
而这个玩家,竟与她是差不多时间入场。
也就是说,这个“嘉庆”实力很强。
胤禟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这个嘉庆,很有可能发现你不是和孝公主了!他今日话里话外总说你与从前不同了!”
林羡余倒是没有太惊讶,先前她“雍正爷显灵”,吓得乾隆摔断腿,当时永琰也在场,只怕必然怀疑在场众人了。
只要稍加排除,自然能得出她是玩家的结论。
不过,这一场游戏,她和嘉庆没有利益冲突。
嘉庆帝完全可以继续扮演皇帝这个角色,他根本不必在胤禟面前暴露自身。
没错,嘉庆帝跟胤禟谈论东印度公司,谈论禁绝阿芙蓉。
这何尝不是在明晃晃表明自己身份?
所以——
“胤禟,你先冷静,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敌意。”林羡余沉着冷静地道。
胤禟是关心则乱,听到这话,才忽然想起嘉庆那句话,“是了,他的确说,要护你一世荣华安乐!”
林羡余笑了,“那他还算聪明。”
胤禟揉了揉眉心,“不管他到底是谁,没有敌意是再好不过了。”
林羡余又道“不过,稳妥起见,我改日还是亲自去跟他谈谈吧。”——好生问问他,是否真的没有敌意。
有着慧眼的她,无人可欺骗,只要这个嘉庆真的无意与他为难,她自然不介意相安无事过完这辈子。
她看了胤禟一眼,今生她并非了无牵挂,如无必要,还是不要跟玩家开战。
胤禟皱眉“既然这个嘉庆也是鸠占鹊巢之人,你怎可亲自凑上去?万一他……”
林羡余笑了笑“你忘了我的神通是何等厉害了?我连乾隆都能坑死!”
听到这话,胤禟略略安心了些,“那你千万小心,这个嘉庆,很聪明,他又是皇帝之尊,若要与你我为难,只怕会很糟糕。”
林羡余笑道“我想,他会是个识趣的人。”
这时候,胤禟身边的小厮顶着一头热汗跑了进来,打千儿道“额附爷,安乐巷宅的人跑来报信说,老太太中暑昏迷,请您回去瞧瞧。”
胤禟皱眉“眼下不过初夏光景,怎么会中暑?”
林羡余哂笑,她与胤禟来避暑园子才清静了几日,就又出了幺蛾子!才五月的天儿,那得娇弱成什么样,才能中暑?
林羡余幽幽道“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她病了,你自然要去侍疾,否则少不得被人说一句不孝。”
这可是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所以胤禟才不得不一直敷衍搪塞,不敢跟冯氏撕破脸。
林羡余真庆幸,自己这辈子的身份是公主。
否则换了是寻常人家儿媳妇,再摊上这么个婆母,早晚得被折腾死。
胤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挥手道“知道了,我明日就去!”
遣退了下人,胤禟气得原地打转,宛若一只发怒的驴子,“这个冯氏,一年到头就没有几天是不生病的!她到底什么时候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