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亚的新任首席经营官名叫刘科,英文名埃迪。他是在四方人力服务公司大区总经理岗位上被蓝总拉过来的。
刘科同意到智亚的原因很简单,四方是国企,福利待遇好且稳定,但没什么“钱”途。
老蓝给他的年薪比自己在四方的收入几乎多了四成(包括可能的奖金、分红),于是他动心了。
至少出来没坏处,人挪活嘛,谁不想在这个年龄趁机多挣几个?
到今年秋天刘科满四十周岁,前十年他都在四方拼命。从普通的业务点滴做起,他自认是个“从基层走出来的干部”。
但遗憾的是刘科不擅长逢迎,只知道凭数字看本事。所以他做到大区负责人岗位就到头了,无法在四方的体系里继续获得发展。
正当他发愁做了快五年区域总今后怎么办的时候,老蓝及时地出现了。
对智亚他可早有耳闻,但对蓝总邀请自己去做智亚的首席,刘科有点诚惶诚恐。
猎头业务他没有实操过,但负责大区时是包括猎头部门的,虽然猎头在四方里并非重点业务,他也不算在这方面白纸一张。
可这是智亚呵,猎头业界赫赫有名的公司。它的专业性、营收业绩和团队体量都远非四方猎头部门能比的。
自己来掌舵这样的公司,能行么?
刘科犹豫了近十天。他自认擅长协调、沟通,可这和实际做猎头业务毕竟相去甚远。
最后蓝总告诉他:你的主要作用不是做业务、bd客户,而是团队的监督和管理。
刘科这才下决心,同意入职智亚。
来到这里以后,他欣喜地发现这是个以业务、业绩为中心的企业,没有扯皮也少见官僚作风,各种体制相当健全。
应该说,刘科没有想到过民营企业里也会有制度如此完备的情况,他的确更多是做为监督、裁断的角色,甚至还学到了一些东西。
当然问题也不是没有,比如近来越来越明显负责运营的查理擅自决定等等,需要经常不断向董事会汇报、请示也是个挺头疼的问题。
另外,刚来智亚他就感觉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干部团队的分裂和对立相当明显。
开始刘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才了解到智亚董事会的变动、高层干部的离职潮等情况。
源头是在这里呵!他恍然明白。
可也不能说老蓝是欺骗了自己,毕竟哪家公司没点自己的状况哩?
如果只为纯洁成白纸的企业服务,那怕也不是真正的“经理人”吧?
他必须向董事会展示自己协调矛盾的能力,当然也包括他和查理之间分歧,这成了刘科每天要花费最多精力的工作。
娄总在他刚来不久就认识了,但是刘科和他来往不多,只知道此人是经历了四任董事长的初创期老员工。
厉害呀,不倒的常青树。一般公司里这种人都不可轻慢的。
所以当娄总请他过去品今年新到的白茶时,刘科很快就来了。
“娄总真是雅兴,我虽然是徽州人,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吧心思放在茶上了。”刘科坐下来饮过头杯之后,笑盈盈地说道。
“借这东西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而已。”娄大胜微笑着给他续上一杯,问:“你没听他们管我叫道长?”
刘科哈哈笑,说:“娄总这是身在俗中,心在仙界呀。”
“假的,别信!”娄大胜摆手:“实则正因为天天替你们操心,所以才对老庄之说心向往之。”
“哦?”刘科觉得这里有话,便接着话问:“那么道长近来在操心什么,比如说?”
“比如你的前途,你离开智亚的话如何能体面些、妥当些?”
刘科一怔:“我要离开智亚?您开玩笑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话老蓝当然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他需要你站在他前面帮他遮风挡雨。”
娄大胜说完抬眼看看刘科:“你大概还不知道老蓝和智亚间的故事吧,我猜没人和你讲过这段。”
“还真没有。”刘科态度认真多了,他身体前倾,脸上带着求教的神色:“您方便给我讲讲吗?”
于是娄大胜给他讲了蓝总如何引诱查理试图拉走传媒部门,败露后查理被开除,此后蓝总趁智亚股东问题入股智亚并使原高层大半离职等。
刘科听完若有所思,缓缓地开口问:“为什么您现在在考虑我的事?我还是不大明白。”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埃迪,”娄大胜淡淡道:“可是你对老蓝似乎了解还不够。”
他指指刘科身下的椅子:“在这个位置上,他需要的是个替身。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老蓝自己坐这个位置,就直接面对智亚团队的火力了,所以他不如只做董事长来得更爽。
这个话是我告诉他的。在你的前任离开、老蓝想跃跃欲试坐上去时,他听了这话、改变了主意。”
娄大胜身子往后靠,又指指外面说:“他先想到的是查理,于是让他试着代管一段。
可查理一朝权在手,迫不及待就要对自己原来的同事露出牙齿,老蓝为平息众怒只好找你来、让查理依旧回去管运营……。”
“原来这样!”刘科这下真明白了:“我说查理怎么总和我别别扭扭地……,敢情咱过来是妨碍人家的好事了?”
“从查理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娄大胜认真地点头:“这个位置如此重要,要想控制智亚,那就必须让自己人坐上首席!”
“怎么,除了老蓝,还有别人惦记这个位子?”刘科略一琢磨就感到这话里还有内容。
他眼睛眯了眯:“不会说被挤走的那几位高管……,他们还有些不甘心吧?”
“你真的很聪明!”娄大胜见他这么快猜到答案,歪起头来欣赏地看对方。
“嘿嘿,没啥奇怪。这种事在四方见得太多了。没想到民营企业里也有呵。”刘科苦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嘛,这是可以肯定的。”
娄大胜罕见地耸耸肩。“智亚原来的几位都是靠猎头业绩上来的。他们不服蓝总,更不会服气原本被他们除名的查理。
靠资本砸钱当然可以实现某些目标,但却买不来人心呐。”
娄大胜叹口气:“你在首席的位置上,可以轻易看到两年间数据的环比和同比。
埃迪,要知道那些急速下滑的数字和比例容易,要看出他们背后代表的意义却难。
我要建议你回去仔细了解和分析,就知道这段权力争夺和分配的过程,对团队和股东利益造成多大损害了。
这些损害和大家的损失是成正比的,是原团队谋求回归的底气。你听懂了吗?”
“好吧,懂了!多谢楼总今天教我。您说了实话,比让我蒙在鼓里强得多!现在,至少我出局的时候还能做个明白人。”刘科叹息。
“你别太在意。这和你个人的能力、德行都没关系,这是经营路线的矛盾。
一个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另一个想坚持君子生财、取之有道;前者一心快速上市抛售资产,后者希望打铁自身硬、循序渐进……。”
“那么,娄总站在哪边呢?”刘科笑着问。
“嗯?”娄大胜看着这个既已知道自己可能必须让出首席位置,却并未垂头丧气的年轻高管一眼微微笑了。
“老道无所追求,自然也无需选边。很抱歉刘总,让你乘兴而来,却听了这样败兴的话题。”
“一点也不,我也算学习了。”
刘科双手抱膝抬头说:“我只是好奇,那几个前高管是怎样的人,居然可以毫不气馁谋求反杀。这也是不容易的事呢!”
“都是些优秀的人,不然怎么能把智亚在几年时间里做成这样大规模哩?”
娄大胜挥挥手回答:“刘总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约他们见见。虽然目前不在同一阵营,但谁知道呢?
缘分这东西奇妙得很。也许做个朋友,后面还有其它机会或可能。”
“行呀,我没意见!”刘科举起杯子向娄大胜示意:“那就有劳娄总,我随时听候吩咐!”
娄大胜也微笑着举杯,两人共饮。
通过这壶白茶,娄大胜看出来刘科此人与蓝总之间并无很深瓜葛,关系切割上应该相对容易。
而且这人并不是个擅长处理复杂人际事务的,甚至对这类事有些不喜。这倒是和孙瑶他们团队的风格比较近似。
而从这段时间的从旁观察来看,这个刘科做事还比较有章法。
他几次与查理之间产生分歧,恰恰都在于“要不要遵守流程和制度”这个问题上。
娄总不知道刘科这样做,一方面是由于对智亚原管理体系的欣赏和国企教育的成果,另一方面其实是老蓝为防止查理暴走,特意要求过刘科的原因。
总之,这次对话是他和刘科私下里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谈话内容最深入的一次。
娄大胜对这“新来的”产生了兴趣和欣赏。
既然并非与老蓝有很深私人关系,那么这样一个据说以前有良好业绩和团队管理经验的人才就有可用之处。
反应较敏捷,理解力好!娄大胜想想自己年龄渐长,也该准备个第二梯队了。
嗯,这小子还比较对胃口,如果留下带一带,也许将来可以接自己的角色?
他轻轻闭眼,手指尖有节奏地叩击扶手,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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