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收获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回款和新职位招聘需求的订单。
每年这个季节都是猎头最紧张、忙碌的时候,因为这是给本年度业务好坏定调子的时候,甚至有些猎企的老板看着自家这时的运营数字,对今年生意基本就心中有数了。
做为智亚的大管家,许静反正是心情愉快。看这架势,经过了去年的折腾以后公司恢复蛮快,现在已经有了往年最好时的八成。
人员规模也大致复员,这还不算上智林等公司的人数在内。
所以如果从集团层面来看,智亚其实不但没削弱,反而增强了。
“瑞塔(朱晓茹),师傅在吗?”许静抱着一摞资料和各部门开完会兴冲冲地出来想找魏东,不料晓茹冲她摆摆手。
许静惊讶地看她一眼,发觉这丫头眉眼里仿佛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怎么回事?”她走过去轻声问。
“你可小心点,我看他不大高兴呢。”晓茹意会错了,反而好心提醒她。
“这又怎么啦?我没听说公司出什么岔子呀?”许静惊讶地说,一面迅速脑子里把昨天到今天的情形过了一遍。
“不是公司出差错,”晓茹神秘地让她靠近些:“是有人告诉他,蓝总又复出了,回瑞森继续掌权。他就是为这个烦心呢!”
“啊?这真是打蛇不死呀!都这份上了,他还能重新复出?”许静也很意外。
她转身就走,打算赶紧去联系邢亮,问问怎么回事。按说这种情报应该立即就到这边了才对呀!不过……,她回头疑惑地瞧朱晓茹。
“干嘛啊,用这种眼神看我?”晓茹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嗯,这才对。”许静点点头边寻思边离开。
刚才她觉得这丫头平时缩手缩脚,今天怎么不对劲,最后那瑟缩的小模样才该是正常的朱晓茹。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事丢开了,得在大魏找自己之前问清楚,这老蓝他是怎么复出的!
其实邢亮不是不想报告这事,是来得太突然,而且蓝总一回来就忙着招呼搬家。
他这边忙着裁员、打包、对接搬家公司,每天回来都累成泥,所以没来得及联系许静呢。
收到许静的联络暗示,他自己实在分不出身来,只好委托何青青次日趁去妇产医院做孕检的时候和许静见了面,许静这才弄明白这件事的前后。
原来蓝总夫人和当初的韩菊相仿,虽然出钱创建了瑞森,可实在对猎企的运营一窍不通,加上她还有自己的化妆品事业要顾及,所以就雇了个职业经理人来打理。
偏偏这位姓种的先生虽然在别的公司做首席人力行政官,可也没操盘过猎企,倒是对平衡术和大小相制等功夫极为拿手,搞得瑞森内部很快壁垒重重、互相瞪着和乌眼鸡相似。
他很得意自己位置的安稳如山,却对下边的内耗不太在意。渐渐地干部们看出来了,谁出头谁死得快,谁有本事谁任务重。
于是推诿和懈怠替代了原先蓝总提倡的竞争文化,内部心劲一松,队伍很快就涣散下去了。
这下可好,款也没人催了,客户也没人维护。
到春节前一算账财务总监给蓝总夫人拿出个结果,四成的应收都在路上,而员工工资、年终奖金和分红、房租等等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企业能负担的程度。
“你怎么不早说?”蓝总夫人急了:“我哪有钱调过来支援?这市场冷淡到什么程度你们都能感受到,我那边还在找资金哩!
这么多应收款,你们倒是上门去找人家催收呀!”
财务总监快哭了,催收这活儿他是真不会!
以往催收都是蓝总带小彤亲自干,现在小彤也不知道被眼前这位赶到哪里去了,走的时候这活儿就没和人交接!
近一年下来全是满纸的糊涂账,谁敢沾惹呀?蓝总夫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捅篓子啦。
不过……,这不是有个CEO在位呢吗?
她赶紧找来种先生,和他拐着弯子要说催收的事。不料对方没谈催收,反而问她当初答应的分红是不是节前可以给了。
气得蓝总夫人和他大吵一场!结果坏了,次日那种先生便提交了辞呈说什么也不露面了。
这还没算完,很快人力就发现种先生在半年前注册了家咨询公司,现在正一点一点地从队伍上抽走精兵强将。
人都去哪儿了,那还用说?这下子目瞪口呆的蓝总夫人彻底抓瞎。
CEO离职、今年发不了提成和奖金的流言在传播,公司里人心迅速浮动起来。
其实到这段许静都有耳闻的,但当时只是幸灾乐祸下,没再多往心里去。
因为孙瑶退出和入院,这事很快被冲淡了。
她没想到蓝总夫人在进退无路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决定向蓝总主动示好,因为她家里懂猎头业务且能挽救局面的,恐怕只有这个“犯错的男人”了。
老蓝倒也算有点男子汉气概。他并没责怪,也没颐指气使,而是安慰了痛哭流涕的夫人之后迅速思考对策。
分析之后他做出了如下判断:钱不够了必须裁员,否则两个月后整个瑞森都会垮掉,断尾求生势在必行!
钱在路上必须催收,可催收需要时间,必须争取到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现在找钱来不及也不现实,不能考虑这个方案,但可以考虑把部分业务卖掉保住主干不失!
应该说这样的反应在许静看来是令人敬佩的,不但体现了管理者的冷静、老练和沉着,而且一下子抓到问题的核心,就是钱和时间两者的矛盾。
不愧是风云一时的蓝总!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或者做什么呢?
蓝总仔细思考了自己手里的牌:催收并顺带维护现有客户,保住市场地位不失;
把消费品、传媒和制造三个次要部门牺牲掉,保住互联网、金融和房地产三个主力部门不失阵地;
钱不够,那么继续留在现在的写字楼里是不行的,而且人员肯定是要裁撤,主力少裁些,那三个部门先裁员三分之一。
想好之后,他在夫人陪伴下回到公司宣布了自己回归的消息。
等夫人退场,蓝总召集经理以上干部开会,明确告知大家现在面临的困境,严厉批评了目前的涣散,
并杀鸡给猴看地当场撤换了制造部门的一名经理,接下来他和大家讲了自己将以裁员、搬家、催收三招来挽救公司。
但他很狡猾地没有当众立即宣布具体措施,而是要求干部们思考并在四十八小时内提交自己的建议。
这是他在智亚学到的招数。蓝总几个月来反省自己,很后悔当初没借智亚平台多与基层干部接触,而平移了在瑞森惯用的个人决断力。
他觉得这是个错误,以至于最后时刻连反击力量都没有,反而让人家把台柱子拆了!
果然,很快有干部陆续找过来。可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人多是来表忠心的,极少有什么积极的“建议”。
只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重视:邢亮!
“你说什么?不平均分配裁员人数或比例?这是啥意思?”
这个邢亮自来到瑞森没和他接触过几次,了解不多,但他没像别人一样拉近乎、表决心,而是说了这么个意见。
老蓝看向他带着几分严厉地问:“不平均分配,厚此薄彼,那别的部门不对我有意见呐?”
“您做决定从来都以怎么对瑞森有利来判断,什么时候干过厚此薄彼的事?”
邢亮微笑着解释:“我相信经理们都明白这点,哪个有抱怨,那不过是想嘴上痛快下而已,您不必搭理就是。
问题是,您已经说了主要裁员在制造、传媒和消费品。这仨都是瑞森后来成立的部门,不属于它的基本盘。
其中传媒还是因为当初查理带了我们这波人过来并充实到现在规模的,是这三个部门里人数最多的。
我之所以建议那两个部门多裁些,传媒少裁,是考虑如果情况实在严重,您不妨把它们打包卖掉换现金保住主力部门。
而要这么做的话,与其卖三个残破的部门,不如卖一个完整的传媒搭上那两个可以换取更多利益。您说是不是这样?”
“唔!”蓝总抱着两臂低头想想,觉得这是个可用的思路。“那你觉得会有人买咱们传媒部门?”
“当然!”邢亮笑道:“刨去外企、一线大平台它们可能不屑收购,但二线欧聘、智亚、非凡肯定有兴趣。
尤其欧聘!它最近可以说趁市场冷淡疯狂扩张,单单上个月就吞了四家小猎企啦。
还有智亚,因为查理的缘故这两年传媒部门一直受伤,它急着给自己补血,所以应该也可以谈。”
“哼,我看泥就是想给传媒多争取点利益!”蓝总冷笑道。
“可不就是,我不为传媒着想难道还要胳膊肘往外拐吗?但是您心里有杆秤,肯定知道我说的话有道理。
没道理的话就算我想争取,您也只会给个‘强词夺理’的评语,然后丢到一边儿去,对不对?”
“我看你是想回智亚吧?”老蓝又刺了一刀。
邢亮把手一摊:“说实在的我不在乎,以我现有的能力去哪里都会被当作骨干。
所以您是把传媒部门卖给欧亚非当中的哪家,我都无所谓。不过我分析,智亚给您的利益可能是最大的。”
“这为什么?难道她们不会视瑞森如死敌,灭之后快吗?”
“您瞧,欧聘会最积极,可它连续吞了几家小猎企现在还能拿出多少现金?
这是个问题。非凡做事不阴不阳、不急不缓,是个不把便宜占尽不吐口的性子,也不适合您。
唯有智亚,新组合的投资方,据说去年收入也有大幅提升。我估计她们有财力,既有心也能吃得下,所以您可以多关注些……。”
邢亮这番话让老蓝颇为心动,觉得这小子还行,居然是个有脑子的,反正比那些哼哈奉承的要强很多。
而另一个人则让他更欣慰了,这就是约翰。
约翰来时不是空着手的,他居然已经调查了写字楼和各种创业空间,拿来的是他筛选出来的四、五处备选地点的介绍。
“您看这处,价格便宜、空间开阔容易分隔。虽然稍微偏了些,但走到地铁站不过十分钟左右距离,也说得过去。
最主要的,那是创业空间,水电都享受补贴,物业费特便宜……!”约翰介绍说。
对蓝总来讲,现在缺的不是会讲好听话的干部,而是能跟自己休戚与共,帮他想办法、出主意的人。这才是他要的干部!
能帮老板解决问题或提供解决方案的,才是好干部!
蓝总很快做出决定,由约翰全权负责新办公地点的搬迁事宜。也就是说寻址、签约、装修到搬家都交给他了。
最后他拍板让约翰签下了地铁在东郊延长线上的一处科创空间,房租仅仅是原先的八分之一!
“哥们,谢谢!你这主意出得太好了!”约翰在西餐厅和邢亮碰了杯西班牙红酒,衷心地表示自己的感谢。
“不过艾尔你真觉得瑞森不能呆下去了么?”他对此还有些疑惑:“老蓝回来应该可以重整山河吧?”
“你太高看他本事了。”邢亮笑道:“就冲你三两句话说服他,他也不是个意志坚定、有自己大局观的人。
你要保他?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人心散了,文化没了,他已经很难有什么做为,不过是给瑞森延续几个月的命而已。”邢亮用许静告诉青青的话说。
他指指盘子里的牛排:“如果食材本身不行,再好的厨子难道还能做出大餐么?”
他眼里几乎已经可以看到瑞森的结果。蓝总是个有雄心和一定能力的管理者,可有病乱投医绝对治不好病人。
瑞森已经伤到元气,这个时候蓝总大刀阔斧,不但断腕求生,而且还打算让所有人暂时放弃要求提成和分红,即便是“暂时”,但也足够致命了。
那些等着拿钱付房租、寄钱给老家父母治病的员工是没有耐心理解和等待的。
约翰想想,低头继续吃他的牛排。邢亮的话他懂,毕竟他也是那打工者中的一个。
几年下来约翰也比以前想清楚了很多事,他现在不乐意折腾,更愿意踏实挣钱。
这个最根本,毕竟他和马全丽在一起生活、养娃,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