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二喵老实了好几天,直到它自己觉得已经恢复了体力,并且爪子又长出来了。
许静还以为它已经吸取教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去。结果在许静准备去和设计师谈改造方案这天,发现这小子又溜出去了。
“没办法,也许它正准备开始适应新的生活,它要离开我了。”
许静沮丧地站在楼长阿姨面前对她说:“我实在没精力顾及它。如果二喵打定主意,那就随它去吧。”
“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何况它是个大小伙子,是该闯荡天下才对。”
楼长阿姨安慰她说:“别着急,也许它还会回来呢?毕竟,当它吃亏的时候,家才是最好的,也最安全的港湾呀!”
许静想想她说的有道理,反正自己也是分身乏术,只得暂时把二喵的事情放下。
期颐着晚上回来走出电梯那刻,说不定又可以看见那团灰色、毛茸茸的小身影出现在家门口呢?
王设计师原来真是专业学建筑设计的,但他不愿意在一般装修公司里混资历,所以很快离职出来自己接活。
偶然地,他客户向老贾说起这小伙子,于是明珠才被发现了。现在他是老贾手里最热,也是唯一的专业设计师。
最大的优点就是见房欣喜、越大越好,不怕你大,就怕没钱!
再好的设计师,遇上个不肯花钱的客户,就算给个白宫也让人提不起兴趣了。
所以像智亚这种一来就是上千平米,而且不拒绝花钱的用户王设计师是最欢迎的。
当然,能帮用户用少的钱办出同等或更好效果的话,他也会积极表现自己的才华和创造性。
“大姐,这房子因为原先是厂房,地基打得很扎实,稍加改进在防水、保温上就可以了。”
他在现场对许静说。上次看到这么大个厂房把他激动了好几天,满脑子都在想方案和预算的事,连泡面都丢在一边。
想起来时一摸,已经凉了。这就是废寝忘食呀!但能做这么个可以留名的项目,小王觉得不就是饿几顿饭嘛,值了!
“您看,后半部分全是用空心轻体砖砌的,工程时间离现在不过才十二年。我前后都瞧了,质量还不错。
外覆保温层,里面找平,然后直接刷漆就可以。所以买砖重砌只是临近大门往西这部分。光这项咱们就可以节省一大笔呐!”
他不忘随时摆下自己的功劳。
“但是管道就不能埋进墙里了对吧?”许静问。
“我打算还做成厂房的内观,线路入管,然后管道不妨就裸露着。这样不但省钱不用做遮蔽和美化,而且便于维护。”
“好!”许静表示同意,指指大门:“这个门不行!得把推拉的大铁门换掉。这个太……屏蔽,没有通透性。”
“哦,好说!”小王敲敲脑袋:“换成钢化玻璃,自动感应式滑轨的那种。”说着用笔快速在本子上画出草图给许静看。
“大门上方用砖砌成拱形门头,两扇玻璃门一大一小,大门咱们设三档开启宽度。
平时滑开一米二即可,重要活动时最多可以打开到两米。进来是前台玄关。
面对前台右手边是和智林一样的沙发区,左侧是重要访客休息区。从左侧通道进去是会客间A到F,两翼均有长廊。
西侧按你说的增设若干推拉门,正对廊下三米进深的小花园,实现观景效果……。”
“对,就是这个意思。”许静点头,又提醒他:“注意大门口设置盲道和残疾人通道,这个别忘记了!”停了下又摇头:“不对。”
“大姐说什么,什么不对?”
“我是说,这么涉及要光是给智亚的那倒无妨。可还有集团总部和董事会呢,这么设计就显得……不够了。”
“哦!”王设计师立刻醒悟过来。
他拿着图纸看了半天,一拍大腿:“姐,那咱们稍微改改。把前台往后移,增添玄关的开阔感;前台后面也用钢梁做出二层,这样集团和董事会就有地方了。”
“但是有个问题,这厂房是分两期盖的。西侧部分是早期建筑,简易但屋顶略低;东侧盖的晚质量却不错,墙和屋顶都结实,但比西边略高。
你怎么解决两边的高度差异?尤其不能让董事们开会时觉得这边太压抑。”许静指着上方说。
“我们把这边的屋顶拆掉,改成钢化玻璃的斜顶。从外观看就像……老屋顶保留了屋脊,其余部分都是玻璃的大斜坡……。
这样里面透光性改善了,而且也没了压抑感。”
“这想法不错!那我们里面可以调整下风格,做成东方的青砖、白墙,如何?”
“好啊!”王设计师眼前一亮:“一半传统、精致,一半粗犷而现代,中间用廊桥相连,桥上方是大片的玻璃投下阳光,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电动开启调节空气……。”
他越说越高兴,整个人完全兴奋起来。
在小王的脑子里出现一幅景象:背景墙是影壁样式,靠西侧做成斜角,与背后的步梯角度一致;
步梯宽有四米,两侧错落放置坐垫供员工休息。
贵客休息区用窗棂和雕花门做成半开放式,增加通透感,后门正好与步梯相对。
楼上白墙隔断、青砖墁腰做成集团总部和董事会的房间与东侧智心研发中心之间用三座廊桥相连。
廊桥下是分隔东、西两区域的主干道。
西区以办公、行政、后勤、会客设施为主,东侧楼下是会议区域、福利、休息、娱乐空间,楼上是智亚总部、智心及信息中心。
许静让小王回去针对新的设计方案做出预算,她自己赶回公司找韩威。
虽然这时还未允许营业,但人力行政和财务每天都有人过来处理事务了。
仔细听完许静对新场地的介绍,韩威笑着低声告诉她:“安娜问我你和老贾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叫你大姐?”
“她想多了。”许静淡淡地说:“不能理解上级的决定也没什么,但拒绝执行指令坚持自己的思路,对整体计划不是起促进作用反而成了某种阻碍因素。
我觉得她需要反省,但咱们现在没有让她仔细思考的时间,也没功夫做详细的说服工作。只能让她先跟紧步伐,一切等今后再说。”
“我担心她跟不上步伐。”韩威轻轻摇头。
“你觉得这样?”许静叹口气:“有什么办法?我们停不下来去等某个干部,如果跟不上大队人马的速度,你知道会怎样?”
“我当然知道,只是觉得……那样的结果很可惜。她都跟着我们走到这步,经历这么多了,为什么就不能继续一起走下去呢?”
“你不用这样想。”二人回头,见是魏东来了,赶紧招呼他进来坐。
魏东坐下,手抚摸着沙发扶手,缓缓说:“亨特你是整个智亚的人力行政负责人,你对责任是要照顾几百人而不是一个人。
就像刚才朱莉说的‘我们停不下来’。我也承认安娜做事认真、努力,也希望团队中能有她一直走下去。
可半路上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们失去战友,有我们的缘故,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不是每个人都能迅速明白、理解上级意图的,有人甚至还会误解、曲解。
假如她是其它部门的员工,你会怎么想、怎么做?还会觉得可惜吗?”
他说着冲韩威笑了笑:“刚回到家里颓废了几天,当我看着镜子里满脸胡子的那个家伙时,我吓坏了。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为自己没和团队在一起,落在大家身后的孤独感吓到了。
一个有责任照顾大家的人,怎么可以只顾自己地满腹牢骚、患得患失呢?
镜子里那个人,那个可怜的家伙,他是多么渺小、卑微和可笑!
没有了团队的支撑,他什么也不是,就算披上杰尼亚走出去,又能如何?
难道我一个人有本事,能做出一个亿的营收吗?
想通了这个,我恍然明白,什么是个人服从集体。做为干部必须梳理这样的意识,不然他会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全然不知自己的权力、成功、掌声来自于谁,他会失去自我!”
魏东看看屋里的两个人:“我不想失去自我,所以我回来了!
但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明白或者想透这个问题。也许很多人没想透,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那个机缘。”
魏东把身体向前,轻声道:“安娜也好、旁的同事也罢,她们不是坏人,更不是被淘汰的失败者。
她们选择离开的话可能是由于误解或者曲解,但终归说来都是尚未遇到那个能让她们通透的机缘。
佛家说的‘醍醐灌顶’,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也许她们会找到自己的机缘,也许找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就是所谓‘在世修行’吧?所以说,大家各自且行且珍惜,在寻寻觅觅之中不要失去了关键的机会。”
他一指许静:“你就把握得不错!但别得意,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所有机会的,要保持谦虚。”
“欸,怎么说着、说着聊到我头上来了?”许静无辜地摊开手。
“哈哈,我说呢?”韩威开始聚精会神地听着,到最后禁不住笑出声:“大魏你跑到我这里来哪里是关心我,分明是借题发挥敲打徒弟嘛!”
“徒弟不就是用来敲打的吗?”魏东自己也笑了。
他转移开话题告诉许静:“你那个新址我也去看了,了解了下周边的规划比如商业、交通等等。
那里可能不会像三环这边这么繁华,但今后中心人口向外迁移,产业势必同时外迁。
那边的办公资源价格会稳步向上的。现在入手倒是好时机!
问题是我们一下子往东跑了十公里,员工们会不会反应比较大?有哪些人会遇到交通阻力?这些事你要同人力好好协商。
还有,我考虑智林和智兴是不是有必要孤悬在外?这样每个公司有自己一套成本,是不是不如合在一起办公?
我今天约了沃尔夫和埃迪等会儿过来商议这事,你也参加吧。”
“你的意思,是想让他们也过去?”
“地方够吗?不够把周边其它空着的厂房租下来。”
“以目前规模倒是够!”许静点头:“本来我还觉得有点空旷,怕放不满哩,要是考虑将来他们过来,那就没问题了。
只是规划还要稍稍改动,留出空间备用。然后做好规划他们什么时间来,这边什么时间接应……。”
这天晚上结束和魏东等人的讨论,许静带着疲惫而愉悦的心情回家。
事情总算又在自己努力下迈出了一天应有的步伐,她觉得内心很充实。
但是临到家门口却越来越让她不安,那团灰色的小身影终究没有出现。
许静的心不由地往下沉。她不好再次跑去摆脱楼长阿姨,在玄关想半天关上了门。
许静坐在换鞋的凳子上叹口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担心二喵的安全。
养猫的人就是这样,平时对自家猫咪宠也好、恨也罢,但到这个时候没有不因为它提心吊胆、愁眉苦脸的。
忽然门口有动静,许静清楚地听见二喵的叫声,然后又是一声。
她跳起来推开门,二喵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进屋去了。
楼长阿姨在它身后带着歉意说:“本想明早再送它回来,可是刚才它突然跑到门口叫起来,没想到是真你回来啦……!
它是傍晚趴在楼道里的,浑身都是灰土。我给他好好洗过,还喂了吃喝。
唉!不知道又在哪里挨欺负了?你别怪它,慢慢安抚就好。”
许静千恩万谢地送走楼长阿姨。赶紧回屋一看,二喵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看见她进来立即垂下头,把小脸藏在了两爪之间。
“哟,又害羞了?又没打过是不是?”许静心软了,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
二喵发出呼噜声,却将脸藏得更深。
这毛孩子,得是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