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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纵横捭阖(1 / 1)

谢川按照晋王所言,奋笔疾书,正写时,黄庭将吃食端了过来,给廊下的杜澜送去一份,其余的悉数搬入书房。

晋王和谢舟先吃了,谢川这才写完,搁笔将竹纸递给晋王,在晋王细看之际,匆匆吃了起来。

晋王提笔细看,对宫中自己的言语做了补充,再看了两遍,就让谢舟封起来。

谢川吃毕,搁下碗筷,净了手,问道:“王爷打算将信送给御史台的哪一位?”

晋王道:“暂时还未想到。”

谢川仔细想了想:“我倒是有几个人选,一个是方维春,一个是刘冯曾,一个是孙燕,这三人里,我觉得方维春最合适。”

刘冯曾是谢川的好友,孙燕是有名的没事找事也要上谏书的台谏,这两人得了书信,都不会包庇张家。

但是骨头最硬的还是方维春。

今上欲立张贵妃为后时,台谏纷纷上书劝阻,进谏的折子络绎不绝,今上的态度都是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方维春不耐烦,在一次召见中,当着三位台谏的面,直问今上难道还想再次让人摄政吗?

今上当时就变了脸色,也因此没有让张贵妃做皇后,张派对这个人恨之入骨,多次构陷。

但是裴太后在时,曾说台谏如能畅所欲言,才是河清海晏之兆,台谏敢言、能言、上言,就可以监察每一个身居高位者,只是也容易因此得罪人,所以绝不能让台谏因言获罪,否则台谏不敢再上书,君臣肆意妄为,将是亡国之兆。

今上虽然厌恶裴太后,但既然裴太后把亡国二字都说出来了,他也不得不从,以免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

方维春这才得以留在御史台,但是张派用了别的办法让他闭嘴,据说方维春有一个月,家里连米都买不起了。

方维春也是个硬茬,到今上面前把官服一脱,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衣裳,直言是张家打击报复,国之将亡,今上瞠目结舌,之后张派不敢再妄动。

确实是方维春最合适。

晋王点了点头,又想了片刻,忽然道:“刘宝器如何?”

谢川听了这个名字,略想了想,两手合掌,用力一拍:“妙,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谢舟问道:“刘宝器?谁啊?”

谢川道:“是万有余的外孙。”

正、副二相,一直都是政见不同、派系也不同的两人担任,万有余是副相参政知事,并非张派,裴太后死后,他在政见上屡次与张相爷不合,也与今上之意相悖,惹的今上不快,后来被指卖国,落得抄家的下场,他自己在狱中吊死。

刘宝器是万有余开蒙,甥舅二人感情深厚,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刘宝器并没有替万有余申辩,外间传闻他没有情义,他也没辩解。

还是在晋王十六岁那年,刘宝器在秦凤路知知州,遭遇蝗灾,无钱赈灾,转运司一毛不拔,最后晋王暗中相助了他三万两,他回信答谢。

之后他回到京都,进了御史台,处事公正,从不参风言之事,今上对他的谏言,一向十分信任。

晋王进京时,他没有上门拜访,只托人送了一封空白谏书来。

他对张家有旧恨,晋王又有恩于他,比起方维春的执拗,他显然是更好的人选。

有了这个人选,便是万无一失。

谢川将信严严实实封了,走到廊下递给杜澜,交代杜澜务必交到刘宝器手中。

杜澜问了刘宝器住处,将信藏在怀里,大摇大摆走出王府,腰间还挂着“京中”的禁军令牌,走的十分理直气壮——禁军有三衙,互不相识的人比比皆是,他只要不是跑到几个指挥使和都虞侯面前去,就不怕被人识破。

将这件大事安排完后,晋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继续思索明日对策:“台谏就算参了苏停和张贵妃,今上也不过是让他们自罚三杯了事,但是王府没了两个护卫,不能就此罢休,裴舅舅虽然不在京中,但我记得他有儿子,小八悄悄去一趟裴府,让他们择两个骁勇的儿郎出来,准备进禁军。”

谢川点头:“王爷打算找谁去今上面前说项?”

“就找东阳郡王,”晋王沉吟片刻,“东阳郡王也十岁了,让他学一学伯噽乱国,也教一教老四,不仅要教,还要让陛下听到。”

老四是通义郡王,老三是东阳郡王,两个倒霉蛋常年活在燕王和张贵妃的阴影之下,学识“渊博”,地上爬的水里游的树上跳的全都认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更是如数家珍,十窍通了九窍,唯独书上知识一窍不通。

二人借着今上对晋王释放父爱的东风,也总算有了学官教导,只是启蒙太晚,至今连《尚书》都没读完,更别提《汉书》,晋王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裴太后已经在让他读《三朝宝训》了。

谢川想到这两个连体儿似的郡王,也是一笑:“此事只能辛苦黄都知。”

要进宫传话,就得找小黄门,黄庭人虽然不在内庭,却是实实在在的内庭中人,他最清楚找谁传话稳妥。

黄庭连忙道:“为王爷办事,谈何辛苦,我这就去办。”

他说完便走,出去交代了自己的两个徒弟伺候好王爷,换了身衣裳,自去找内侍在宫外的留宿之处。

晋王看看天色,正是四更天快到的光景,也不睡了,对谢家父子道:“杜澜说绘月拿了信,随身带着,如今她睡了,我们在这里等也无用,你们去值房歇着,等下了早朝我再让人叫你们。”

谢家父子起身去值房歇息,晋王却醒着神,马上就要上朝,此时也不必再睡,让内侍进来将烛火剪亮,送来一壶青梅酒,随后他关上书房门,移开笔墨纸砚,将酒壶放置于书桌前,揭开酒盏,给自己浅倒了一杯。

仰头喝尽这小小一杯酒,酒中的酸涩清苦让他越发清醒,往后靠在椅背上,他深深的,长长的,将脑海中所有思绪全都吐了出去。

宋绘月不在他跟前,他想要静下心来,只能另辟蹊径。

伴随着酒气,他的头脑和身躯一起松弛进椅子里,什么也不想,只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片刻之后,他的思绪又慢慢回到了脑子里,这一回不再是沉重而杂乱的,变得清晰有条理起来,早朝时该如何应对,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全都有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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