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湾,祭河台。
湖有湖官,河有河神。凡有大湖大河,必设祭台。
雨已停,风烈烈。
柳寒兮一身华丽赤色衣裙,凌虚髻上数把金钗,额头点凤翼花钿,耳饰明月珰,烈焰红唇,奢华又美艳。
她右手持一把黑色短剑,站在落月弯的祭台之上。
风吹起她的衣裙,她却纹丝不动。
这落月湾如其名,直直的河道在此处突然拐了一点弯,在山上看,如一弯月。这里河道要宽过别处不少,正是布阵的好地方。
柳寒兮的印象中,最近一次收的水里的妖,是一对赢鱼,那鱼不好养也不好玩,就杀了。
真有不怕死的百姓,慢慢聚集在台下。
柳寒兮往脚下望去,是漆黑的河水,本应是平静的海湾,此时却暗涌无数。她轻轻地,慢慢地,念着咒语。
天色微亮时,众人看到远处的河道里,开始涌现火红的光芒,就像是河里有无数个火球一样。
柳寒兮只一人,但大家在百步外都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咒声,温柔、低沉,像在循循善诱,听得人都不由心静下来。
只见那些火球越来越近,柳寒兮举起右手的黑色短剑,割破自己的左手食指,血流了出来,她以血指捏诀,向前指去,一道血线从祭台直冲入河道中。
河道顿时像煮沸的水一样滚了起来,人们的耳中又听到一阵阵婴孩的哭声,吵得他们捂住了耳朵。接着,一条巨大的蛇从河道中飞起,“哗”地一声展开了它的翼。
柳寒兮左手一握拳,之前的那道血线是在空中变成了一丈宽,如一条红绸,这条红绸也飞到空中,紧紧粘到了化蛇的双眼之上。
化蛇受到惊吓,又落入水中,溅起十几米高的浪。
柳寒兮的咒声越念越急,越念越狠,最后面就变成了低吼。
接着,只见她狠狠扯破自己左手的袖子扔在地上,然后用右手的剑从肩膀刺了进去,接着,毫不犹豫地开始往下划。
“兮儿!不要!”华青空怒吼道。
柳寒兮还是低估了他的本事,他提前醒来了,即使白冽解释她会没事,但他仍旧赶了过来。
他想落到祭台之上,却不想早已被她布了结界,无法前行。
“这结界是给人用的。”柳寒兮回转身,轻笑,“去下游找我,我会没事的。”
华青空看到她从肩膀到掌心的伤,触目惊心,只能怒吼“不要!不要!”
柳寒兮仍一脸平静,她将剑扔在地上,面对着华青空向后退去,退到祭台边,就一转身纵身跳了下去。
百姓们发出一阵惊呼。
“兮儿!”华青空怒吼道,“关人!那可关得了神!”
华青空就地坐下,咬破手指写血符,口念咒语,请了最近的一位神上身,他的身体开始散发金光。
他跳起来果然顺利进了结界,接着,他也纵身跃进了漆黑的河水中。
河里比他想像地还要亮,此刻在身边护着他的是何欢儿,何欢儿刚才一入河就出来护着柳寒兮,但显然柳寒兮并不需要她护。
何欢儿引着华青空往柳寒兮那里去。
他们绕开化蛇粗壮的身体,因为它正不停地扭动。
终于看到了那一身红裙,但眼前的一幕让华青空差点忘记念避水咒。
柳寒兮立在水中,她的身前是化蛇的脸。她只不过化蛇的脸那么长,它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仿佛一口就会将她吞下,她却不怕,红裙在水中洇开,如一朵牡丹花。
只见她伸出被切开的左手,轻轻放在化蛇的额头上,口中念着“神凰女,镇万兽,以我血,以我肉,喂食之,魂不朽,归吾身,弃九幽!”
化蛇开始还在不停扭动、翻滚,但是此咒一念,柳寒兮手中血肉随水流入它的口里,他慢慢安静下来。
“化蛇!听令!”柳寒兮暴喝一声,左手整条手臂与化蛇一样变成火焰一样的颜色,所有法力全集中于此,然后,她转身向河道深处游去。
只见化蛇好像被她牵引着一样,安安静静地随她而去。
华青空与何欢儿紧紧跟随,华青空更是游到了柳寒兮身边,紧紧揽住了她。
柳寒兮朝他轻笑,骂了句“傻瓜”,但此时没用法力,只有形没有声,就见华青空点了点头。
今日,骂什么都应下,都不回嘴。
她的手臂还在不停地流血,使得她周围的水域都是一片粉红色。华青空心疼不已,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治伤的时候,她以血肉引化蛇,要等到了地方,才能止血。
几人一直游到了入海口,柳寒兮推开华青空。
华青空知道地方到了,于是和何欢儿退开去。
化蛇将头伸出水面,柳寒兮也飞到了空中,她人不过化蛇的脸长,这时她双手捧着化蛇的脸,一挥手除了它眼上的障。
然后她头抵着化蛇的头道“小赤,乖,到海里去玩,莫要掀翻船只,莫要将人吞下,莫要再回河中。我有空便来看你,喂你。如若违背我意,我会将你的皮剥下来,做旗!”
此刻的化蛇已如一条蛇宝宝般听话乖巧,好似还有不舍一样的,三步一回望,这才钻到海里不见了。
直到河海交界处再也看不到闪亮的红灯笼,柳寒兮才松了一口气,就要落回水中,华青空飞到空中接住了她。
化蛇走后,天都城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河水也由浑浊变得清澈。
华青空御剑回天都城时,百姓已跪满了街道。
华青空抱着柳寒兮一步步走得坚定,她左臂再无法抬起,就那样耷拉着,还有血从指尖滴下。
水流沙赶到两人身边,将柳寒兮的手臂抬到身上放好,又脱了自己的外衫替她盖了裸露的手臂。
她的红裙浸了河水已是深红。
华青空看着因失血而脸色惨白的她,咬紧了牙。
“我又胖了吗?要咬牙才能抱得起?”柳寒兮看到他咬牙,故意问道。
“没有。”华青空一听也笑了,只得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明天这世间又要传,瑨王和夫人不像话,两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不知丑。”柳寒兮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又说。
“谁敢说你的不好,我就对他施禁言咒,让他以后都开不了口。”华青空非常认真地回答。
“呵呵,还有这咒啊?那我骂你说你时,你怎么不用?”柳寒兮扬起脸,看着华青空。
“我愿意被你骂,被你说,我不恼。但我恼你给我下药。从今日起,我因为生你的气,也两天不吃不喝。”华青空走到王府门前,见府门前都跪满了人,路都没有办法走了。
“谁不知道你一个月不吃不喝都行,还想吓唬我。”柳寒兮笑倒在他怀里。
进了府门,才知道皇帝和惠妃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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