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田之诺最后对阿绿说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后来的阿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选择好好生活,虽然疤痕永远抹不掉,但只要努力向阳而生,疼痛就会渐渐销声匿迹。
这是一片空旷的沙地,众人围绕着用木杆堆积而成的垒垛,然然烈火泛着虚虚实实的红光。红光参差不齐的映射在人们那一张张的笑颜上,这就是大漠中的幸福感。
歌舞吆喝过后,众人又围着篝火盘腿而坐,吃着喷香的烤肉,与亲朋好友饮上一杯。
田之诺更喜欢做一个观赏者,她慢慢退出人群,手里拿着一杯冷饮,甘甜可口。
尉迟诚总是习惯性的将所有目光放在田之诺的身上。
田之诺不过是刚刚移出人群,尉迟诚就紧跟过去,手里还拿着向邹斛寻来的金疮药。
田之诺已然忘记自己的手腕上还有一个伤口,尉迟诚却时刻惦记着,他淡定的走到她的身前,蹲下身之后将她受伤的那只手拿过来,细心的为她涂抹药膏。
“嘶……”田之诺这才发觉那个不起眼的伤口竟这么疼。
尉迟诚的力度又放轻了几分,嘴里还碎碎念着,“你能不能小心点?你这手腕旧伤加新伤,怎么也好不了!”
对于他的絮叨,田之诺是享受的,原来还会有人像她的阿婆那般关心着她。
伤口是疼的,心却是暖暖的。
“阿诚……”田之诺望着尉迟诚的侧脸糯糯的叫了一声。
“嗯?”尉迟诚正专心的为她涂药。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田之诺也不知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当然了,莫非你还想抛弃我?”尉迟诚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好啦,涂好了!以后可不要这么粗心了!”尉迟诚又轻轻的吹了吹。
这世间最幸运的不过就是,你抬头眺望星辰时,它恰好也看向了你。
完颜若锦和邵煜结伴退出人群,寻得一方安静的地方,缓缓落座,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竟变得形影不离。
邵煜的表情略显不自然,他也是自那夜与完颜若锦相拥之后,整个人变得唯唯诺诺,尤其是在她面前。
“你……”两人同一时间开了口。
“你先说。”邵煜更快一步的送出了这句话。
“你知道那夜我杀了托叶之后,其他妖物都灰溜溜的逃跑了吗?”完颜若锦只不过是在努力寻找一个话题。
邵煜点了点头,他听秋温素说了。
完颜若锦抿了抿唇,一时间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为什么会觉得有一丝的尴尬呢?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可以加我一个吗?”秋温素拿着一壶甜酒,身轻如燕的走过来,步子有些不稳,应该是喝的不少。
秋温素应该是故意的,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坐下,仰头喝了一口壶中酒,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这酒太过甜腻,入口粘稠,口感远远比不上空嶙的烈酒,真怀念啊~他烧的酒就是这天下最好喝的!”秋温素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双眼空洞无光,面容泛红,表情松弛。
完颜若锦和邵煜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秋前辈此时的悲痛情绪因谁而起。
“你这个丫头啊,脾气太冲,容易吃亏的!”秋温素的话语有些跳脱,喝醉的人一般都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完颜若锦对这位脾气怪异的前辈彻底没了恐惧心理,甚至还有些不满。
“哈哈哈哈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秋温素抬起手指晃晃悠悠的指着完颜若锦。
“是你见的人太少了吧?你多出去走走,你就会发现,看不惯你的人其实有很多!”完颜若锦一如既往的毒舌,她才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做自己。
邵煜是个理性懂规矩的人,就算秋温素的脾气再不好,作为晚辈也不该用这种不屑的语气与她说话。
“前辈莫要责怪,若锦并非有意与您作对,她只不过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对于邵煜的解释,秋温素没什么波澜,将壶中酒水痛饮而尽之后,随手就丢弃了空瓶子。
“倒是我喜欢的性子,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到与我性情如此相像之人,兴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秋温素看完颜若锦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是一种羡慕。
“你可愿意跟我学习刀法?虽说我练单长刀,你练双短刀,但总归是换汤不换药,毫不谦虚的说,我也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刀痴,一日不练便觉得浑身不适。”秋温素微微抬眸,露出一抹期待的目光。
完颜若锦并未爽快答应,她承认秋温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但她的刀法未必就适合自己。
“你瞧不上?”秋温素皱起了眉头,放眼整个望洲,想与她学习刀法的人比比皆是,可她却从未透露半分。如今,她主动提议,这小丫头竟如此冷淡?!
“等明日你酒醒了再与我好好讲一讲你的刀法吧,我可没兴趣和一个酒鬼讨论这些。”完颜若锦的桀骜不驯深深的吸引到了秋温素。
邵煜听着那两个女人的一言一语,偷偷一笑,两个怪异的女子聊天的画面竟是这样的,果真是有趣。
此刻,邹斛也终于退出了人群,他倒是精气神最好的那个,从一开始就一直跟着当地的人们一起跳舞又唱歌。
“不行了不行了……”邹斛双手掐着腰,气喘吁吁的缓冲了好一会儿。
他原地转了一圈才看到了同伴们的位置,竟一左一右的分成了两波,有趣的是秋前辈也混入其中。正犹豫去哪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柔弱的声音。
“阿斛哥……”
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声音出自那个令邹斛发指的女人。
邹斛不敢回头,正琢磨着要不要赶紧逃离。
“对不起……”
竟是这三个字,邹斛一下子就收起了那份抵触的小心思,深呼吸之后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与以往不同的阿绿。
她衣衫规整,容貌姣好,面色红润。
原来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既然能重拾自信,他便也能松口气了。
阿绿迟迟不敢上前,能来这里,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此刻,她并不知该如何与邹斛相处。
邹斛作为男人,他没再逃避,主动迈步上前,把轻松的笑意留在嘴角,开口便又是初相识那会儿的热情相待,“什么也不用说,过去之事就让它永远的停留在过去吧。我们都该向前看,如此才能过得更好,不是吗?”
阿绿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阿斛哥,也谢谢你的朋友们,能遇见你们,是我这段灰暗无光的生活里的一道光。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
阿绿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便已经郑重的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并道别,未来的路长且悠远,理应抬头挺胸大步向前。
邹斛欣慰的叹了口气,经此一事他也成长了不少。
“阿斛,你愣着干嘛呢?”尉迟诚开口叫了他一声。邹斛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向伙伴们跑去。
三人正想结伴去听秋前辈讲故事之时,就看到念康稳步向那边走去,贴心的慰问秋温素的情况,看她醉意很浓想着扶她回去休息。
然而,秋温素却不领情,满身拒绝不止甚至还开口说他多管闲事。
即便是黑夜,田之诺还是注意到了念康那失落的神色。
“主上,你喝醉了,我送您回去吧……”念康并没有被冷言冷语所影响,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秋温素打开他的手掌,借着醉意,将心头的郁闷之气全部撒在了他的身上,“我说了我没醉!什么时候你一个下人也能命令我了?!”
“您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念康心中有委屈却说不得。
“念康,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秋温素头晕目眩的,只管顺着自己当下的心意开口说着,“因为我想念安康……当初捡你回来也不过是因为你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
这话好似一把刀插在了念康的心口上,这种话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每到夜里,秋温素以酒忘忧愁,醉醺醺的她总会重复说着这番话。
念康知道,秋温素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秋温素的好,他全都知道。所谓的尖酸刻薄不过是为了保护她那颗脆弱柔软的心。
“主上,我这就送您回去。”念康也懒得听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当即上前将她背起,不苟言笑的将她背回去。
“我怎么感觉念康大哥中意秋前辈呢?”邹斛一语中的。
“感情之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有的人注定是有缘无分。”尉迟诚双手抱胸,面露可惜。
田之诺没发表任何言论,她向来是看破不说破,眼下又转头看向完颜若锦,令她诧异的一幕又出现了。
这一次,完颜若锦并没有独自傻笑,而是盯着邵煜的面庞嘴角上扬。
田之诺的心头萌生出了一个不太现实的想法,在没有陷入深思之前赶紧抽离出来。
“主人,你也觉得有问题对吧?”神出鬼没的飘飘这会儿又毫无征兆的站在了田之诺的身旁,他手里拿着鸡腿,话音落定之时,狠狠的咬了一口。
“什么问题?”田之诺心中有答案,但就是不想承认。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哈欠,我先回去睡啦~”飘飘一个转身,化为一缕清风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