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乃少姓中的极少姓。
就好似品主任的身材,与大多医学科室主任身材不一样一样,他极瘦,可以说是骨瘦如柴那种,皮包着骨头,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可莫成空仍然对品主任毕恭毕敬着。
“桂老说是到了出来的时候了,我也不晓得具体是什么情况。应该是小周的编织手法颇为特殊吧,所以桂老就打算提前出来了。”品教授回复道。
莫成空立刻转头看向了周成那里,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他来替代自己的学生,就是因为周成,他一直都在紧紧地关注着周成,但是还是让周成从眼皮子底下给稍微熘走了一下。
似乎他就是专为搞事情而生一样,稍微一转身,就能够搞出来你预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其实这样也好。”莫成空心情稍微有点失落的同时,又看了看那些本院的学生们,说道。
……
与此同时,在看到有大部队人开拔到手术间的时候,甄行和周牧云两个人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甄师兄,你看,我说对了吧?我们的这次学习过程,就是被全程监控着的。”周牧云一副不出我所料地道。
甄行道“周牧云,之前的师兄梗差不多能过去了啊,你比我大!”
这自然不是甄行的关注要点,而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特别关键的问题“周牧云,你发现没有,这一次的小培训班,一个京都三医院的人都没有。”
“我最开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现在我越来越感觉这里面有坑!”
桂老作为牵头人,京都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作为主办方,桂老、品教授、莫教授等运动医学科室作为场地、病源提供单位,竟然连一个本院的学生都没有。
唯一一个能扯上关系的就是甄行了,但甄行是积水潭的。
但是两个医院的上级,不说一起掐架了吧,至少不会有如此地大方,也没有明面上看到的那么和蔼可亲。
周牧云环顾一圈,也是发现了不少同龄人的目光,以及这些人目光中的复杂韵味。
有服气的,有不服气的,有惊讶的,甚至还有些疑惑和不知所措的。
……
压力最大的人,莫过于如今作为主操的粟敏了。
要知道,之前所有人操作的时候,围观群众最多的也就是五个人这么几个来来去去,可怎么突然到了他来主刀的时候,不仅是多了一个彭鹏之外的莫成空就算了。
还有这么一大批人?
这些都是谁啊?
粟敏除了为首的那个老头之外,其他人压根就不认识。
大部队进来的时候,粟敏和余横等人的操作自然都停了啊,也包括正在编织肌腱的周成,把东西也都放下后,就把目光移到了桂老等人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外来的人员并不会对手术过程造成干扰,但是,此刻作为带教老师的莫成空,都迎向了门口,大家也知道来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了。
桂老首当其冲,看了一眼有点紧张的余横和粟敏两个人,然后就道“不着急,不紧张,你们继续你们的,我们就看我们的,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手术操作的。”
桂老开口说明情况之后,大家也都是很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以手术台的无菌台面为中心的两米之内,大家都没有往里面深入,只是在人堆里面,有些人不断地踮起脚尖,也是好奇地在看着手术的正常进行。
待粟敏和余横两个人消化了桂老的意思,重新正常进入到了手术流程之后,桂老才又对品教授道“你和成空两个人去看手术的隧道吧,我去看看那边的编织肌腱。”
“桂老师,我们俩跟你一起吧?”莫胖子和品教授两个人都很明白,这次能真正吸引到桂老的就是这个周成了,所以,他们也很好奇周成到底在干嘛,怎么能够这么地吸引桂老。
“编织肌腱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去做你们的正经事。”桂老翻了翻白眼,就把莫成空和品教授的话给怼的没下文了。
虽然心里还是在想,没什么好看的,您这么瞎掺和是干嘛呢?无聊透顶么?
但是桂老就是桂老啊,他有特权啊,说不让你一起看,你就不能和他一起看,于是两个人就只能颇为郁闷地把注意力回归到手术的正规流程上来。
这套流程,之前莫成空就重复过,而品教授和莫教授两个人都快看吐了,没有一万遍,至少也有好几千了,天天做,天天做,是真的没啥好看的。
唯一的看点就是,粟敏的操作在基准线以内,很稳健,是一台非常沉稳的手术。
超出了粟敏当前的年龄阶段,甚至单纯就操作而言,彭鹏未必就会比粟敏高明许多。
但这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中规中矩而已……
肌腱处置台,周成还在一边编织肌腱,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正在朝自己走来的桂老。
心里稍微有点打鼓不会被看出来了吧?
不对啊,我这边是夹编的手法啊,这也能被看得出来?
没错,因为啊,周成现在使用的编织肌腱的手法,就不是现实世界里面比较正统的,但也不是那种全‘邪统’,属于一个过渡体。
什么叫过度体呢,就只是肌腱的部分,比如说逢三插一,三针常规的编织针法里面,夹杂一针特殊的编织针法。
这属于是最开始的一种探索性的临床试验,这种邪恶的多股多索肌腱编织法,就是这么慢慢发展过来的,最终成为主流,那需要时间的沉淀才可以。
一下子就变得太过于另类,当然不好了。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桂老的声音非常柔和,但是他声色中的柔和,与周成之前听过的曾老的那种又有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周成一时间也分不清楚。
肌腱的编织台面与手术室的操作床,是有一定距离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老者是谁,但是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如此接近的人,肯定不一般。
“老师您好,我是周成。”周成也不卑不亢地看了他几眼,然后笑了笑,就马上开始变换了手里的编织手法。
不能够因为别人的插嘴,就影响到手术的进程和操作,这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要变呢?我觉得你之前编织得就很好啊?”桂老马上就注意到了周成的细节变化。
周成老脸立刻一红,他本以为自己默默地在一边搞是不会被发现的,就主动坦诚道“老师,就几针,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这样的事情,被发现了的话,还是要老实交待为好,不然的话,万一这个团队的手术理念与周成理解的完全不一样,就是觉得这样的编织方法无用,要全部进行返工,也是有时间准备的。
不过,显然,桂老并不是来主动找茬的,而是继续道“你这么做,是基于什么目的呢?”
“老师,我的本意其实是为了让肌腱变得更加牢固一些。”周成回。
“那你是如何判定什么样的情况下是更加牢固,什么样的情况下是不够牢固的呢?另外,你觉得牢固假如是一个可控的因素的话,那么是不是越牢固,就越好呢?”这一次,桂老丢出来的问题稍微有点多了。
“如果在其他因素都固定的情况下,牢固这个因素是越牢固越好的。但是,这个论点是基于不会发生肌肉挛缩、骨骼撞击、肌肉僵硬、骨强直等一系列的前提条件下。”
“我们的肌腱是越牢固越好的。”周成先基于这个稳定的因素给了答桉之后,稍微想了想,还是又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但是如果要考虑到各个方面的综合因素的话,肌腱重建的本来目的就是获得关节的活动度,如果失去了可伸展性,那么也就失去了肌腱重建的意义。”
“从这个角度而言,肌腱就不是越牢固越好了,而是要从材质是什么的问题去探讨了。”
周成的回答,与桂老预想之中的稍微有出入。
他想的答桉是周成引经据典地通过各种看过的文献,来对他的问题进行回答,可周成了,非但没有走这样的常规路线,反而是要和他讨论基础的机制性问题。
这小伙子,看起来很勇敢嘛。
虽然说,张口就来某文献支持什么,闭口就是谁谁谁做了什么实验,支持了什么什么,听起来很有逼格,但是,真要论起基础性的东西而来,这些话,都是假的。
现代医学的一些结论,其实都是立足于一个假说之上的,如果类似的假说垮塌了的话,整个系统都会崩溃或者被颠覆!
而肌腱、解剖,就是这样一个极为基础性质的课程。
“如果不考虑材质的问题呢?材质是相同的自体肌腱?”桂老自然就来了兴趣,一边看着周成做,一边问。
“如果不必考虑材质的问题,那么也就不用考虑其延展性的问题,自体肌腱没有免疫排斥反应,自身的肌腱,我们只需要考虑到其抗张能力足够即可。”
“在传统的意义上,我们在编织的过程中,编织而成的股数越多,比如说双股、四股、六股,八股……越多的情况下,疗效就越好,后续的功能康复就越是强大。”
“但是,在多增加了股数的基础上,我们其实还是砸一定程度增加了双股分束、分向的难度。”
“我们正常人的测量中,前交叉韧带并非以单独一束,而是以纤维束的集合形式呈扇状展开,两端附着于股骨与胫骨广阔平坦的骨面。”
“屈膝90°时,韧带长轴与股骨长轴间的夹角为26±4°。由于前交叉韧带在股骨附着面呈失状位,而胫骨附着面呈水平位,故韧带从上端至下端以自身的中轴向外旋转约90°。”
“其中部最狭窄,宽度为11左右,厚约4。膝伸直时,它呈扁带状,膝屈曲时则扭转。在膝关节屈90°位置时,韧带前内侧长度为30-40,后外侧长约20左右。”
“再说它的解剖起自胫骨髁间隆起的前方内侧,与外侧半月板的前角愈着,斜向后上方外侧,纤维呈扇形附着于股骨外侧髁的内侧。”
“平均长度,中间部分平均宽度为,横截面近似卵圆形,平均面积女性和男性分别为2。韧带在距胫骨止点处逐渐散开……”
“acl股骨止点位于股骨外髁内侧面后部,呈卵圆形凹面,平均长度18和宽度12……”
桂老听到中间的时候,不断点头,肌肉也逐渐僵硬。
因为周成在讲的一些内容,有些地方也逐渐脱离了他的认知。
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院士虽然是搞研究的,但是院士也好,教授也好,全都不是数据百库,也不是百科全书,啥都能知道,包括所谓的什么面积等也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在胫骨止点acl形成“足”样结构,增加了附着面积,同时避免了伸膝时acl与髁间窝撞击。”
“移植的acl没有“足”样结构,胫骨止点选择靠前可以导致伸膝时移植物碰撞髁间窝,是造成术后伸直受限的原因之一。但是,其实也有相应的解决和处理方法的,这个老师,咱们再有机会再论述啊!”
周成一下子就掠过了一个很重要的话题,继续了当前的话题“前内束(ab)分布于股骨止点后上部分和胫骨止点前内部分;后内束(plb)分布于股骨止点前下部分和胫骨止点后外部分。”
“……鉴此人们开始采用更接近正常功能解剖的双束重建恢复acl的正常功能。”
周成巴拉巴拉地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双束和多股的底层原因之后,才真正地开始了自己的解释,道“老师,根据我们之前所说的理论,我们可以发现,在的结构性差异之中,我们其实可以通过编织的手法,进行不同情况的处理的。”
“膝关节伸直时plb紧张、宽平;屈曲90°时,ab紧张伴韧带扭转,plb松弛近似水平。从韧带整体看,ab大致位于plb的前方,这就形成伸直时plb紧张,屈曲时ab紧张。单束重建不能恢复不同纤维应力变化特性,必然会导致部分纤维应力异常,可以导致重建失败。”
“……”
“老师,但是有一点,目前绝大多数acl生物力学方面的研究都是基于动物体内或者人体尸体标本上进行的。对正常人体生理状态下acl受力情况了解很少。了解生理条件下acl受力变化规律,对术后指导康复锻炼、促进功能恢复有重要意义。”
桂老“……”
目前的研究不是基于动物和人体尸体标本,难道还要直接在人身上取数据?
“日常活动中acl最大应力均小于极限应力,一般为极限应力00~44。正常情况下以股四头肌收缩为主、屈曲度较小情况下(如股四头肌等长收缩、蹲起、主动伸膝等)acl受力较大!”
“所以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对我们所取的自体肌腱进行不同的处理,就好比……”
然后周成说着说着,就巴拉巴拉地进入到了所谓的状态中去了。
周成一边说,一边认真地进行着操作性的示范,而桂老本身就不是奔着来纠正周成的手法错误而来的,所以就只是默默地看着,成为了最“罪魁祸首”的观众。
等到周成发现,自己刚刚与桂老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个假设的时候,他还发现了,貌似,自己刚刚在讲的过程中,就讲得稍微有点嗨了,不仅是把原理给分析了一遍,还把编织的手法也弄了一遍。
编织容易,但是要重新卸下来,可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老师,这两束肌腱的话?需不需要重新进行编织?”周成才问桂老的意思,如果要重新编制的话,他就只能把现在所有的线都拆了,然后重新编织。
桂老摇了摇头“你所讲的双束重建恢复,是一种理念,并不是具体的方法。你现在所做的,也是双束重建恢复,这与单束重建相比,本来就是相对优势选项,并无不可。”
“至于你目前对肌腱的编织过程进行的处理,目前国内外均未进行特殊的定义,也未进行标准化。”
“非标准化的东西,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可言呢?”
“更让我好奇的事情是,你的这双手,可真的是一双很让人羡慕的双手啊?”桂老忽然意味深长地说,然后还问了问旁边的品教授的意见。
品教授也点了点头,说“这双手,是可遇而不可求啊。单纯能够凭借技艺就达到巅峰的人,手都是很巧的。”
“手巧!”
“见识也渊博,底子厚,就是面子薄了些。比我们医院的一些学生好多了,是吧,桂老?”
周成忙把编织的肌腱放下!
看向了老者,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仍然是恭恭敬敬地略抱拳作礼“见过桂老师!”
桂老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啊,的确不错。品吕,你来得还是稍微晚了点,所以错过了更加精彩的一些东西,只可惜,这样的画面未必有机会能够重复。”
周成也就才通过桂老的话,知道了品教授的名字,然后道“见过品教授。”
品吕除了看周成和桂老之外,还在注意着粟敏等人,之前在周成和桂老聊天的时候,粟敏和余横两个人就已经完成了交叉韧带重建术的其他准备工作。
此刻就等着周成把编织好的肌腱送去。只是碍于桂老还在和周成讨论问题,这才稍微有点耽搁。
品吕忙道“桂老,这台手术结束之后,按照安排有手术的返场,到时候再来一起讨论这台手术吧,现在我们还是先让手术继续正常往下走流程吧?”
标准而常规的手术术式,其实在品吕眼中,就是走流程。
“好!那就先把手术做完吧。”
“小周,你也过去帮忙,早点结束手术,然后我们大家再来一起回顾一下今天这台手术,到时候,我希望小周你能够主动地分享一下啊,你的想法。”
周成还要多说什么的时候,桂老就点头道“就这么决定了,你怎么想就怎么说,说错了还有我。”
这句话,就让周成颇为有点振奋。
既然桂老都这么讲了的话,那么,周成就开始好好地开始盘算了等会儿的讲课起来。
只是,让周成完全没想到的事情,就在手术即将结束的时候,发生了!
桂老直接道“莫成空,彭鹏,你知道你们两个人的任务,都是怎么失败的吗?”
“没错,你们两个都是败在了周成这里。”
“不要觉得周成小,不要觉得别人的资格年轻,就可以轻视……”
“还有我们的学生,也要各自注意了啊,你们现在什么年纪,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什么事,人家做的事是什么事?”
“京都大学。京都大学的学生又怎么了?”
“实力不够,努力不足,你们进到了职场里面,同样也是看别人表演的份儿。不要以为自己就是天之骄子,你们之前的胜利,只是因为你们胜在了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和学习资源。”
“并不代表着你们就拥有了一切,不要眼高于项。”
“为什么我们自己科室举办的培训课,我们自己的学生,一个人都拿不到资格和名额?”
“为什么?你们平时不是傲吗?”
“想想是为什么?”
“你们觉得你们比起同辈已经算是很厉害的时候,别人的眼里,早就没有你了。永远只会把目光放在眼前的人,就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好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不肯服输的话,那么。”
“接下来的几天,培训班里的粟敏、余横、周成等人,就是你们的目标。”
“没关系,以前输了没关系。”
“这几天输几次没关系!”
“输个几年也没关系,就怕你们以后也一直输啊。到时候就只剩下不服气了,其他的,什么都说不了。”
桂老这么说话的时候,周成都感觉自己快信了他的话,差点就以为自己是真的有点儿牛了。
可是,越是如此,周成就觉得,这个桂老的教学模式,太可怕了!
现在正在旁观的这些学生,也绝对不可能全都是平庸之辈。
今天的一切,可能就是他设计好的一环,只是为了变相激励他们而已。
这群人,如果一直都是被这么教学的话,那么他们肯定是狼,而且是那种忍而后谋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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