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二牛等人是否能够听懂,郑经还是把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说了出来,对于郑经来说,海外是一个商品倾销地,而不是一个税赋来源地。
只有海外的购买力越来越强大,国内的生产才能越来越红火。至于这样放权会不会导致南洋各地慢慢脱离控制,这并不重要。
若是整个南洋到处都是华夏移民建立的国家,那将是华夏的福气,到时候一个庞大的华夏联盟就能建立起来。
郑氏只要掌握住各个海峡关键的节点,就能将世界贸易的通道控制住,控制住这些战略节点,华夏就赢得了未来。
郑经对爪哇岛移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在几十年内慢慢地将整个爪哇岛蚕食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爪哇的郑氏领地需要进行仔细的规划,所有的建筑既要有居住作用,也要有防御作用。未来华夏移民跟马打蓝土著的冲突绝对不会少,华夏移民必须要在援兵到来之前有自保的能力。
这就要求所有的移民青壮必须要接受军事训练,做到全民皆兵,这就是郑经不打算在移民神圣抽血的原因。
他要将移民武装起来,用来对抗土著,这样的事郑经代表的华夏肯定不能直接插手,若是移民自己武装进行扩张,那就是另一回事。
一旦移民强大起来,那就等于是为华夏百姓开拓了生存空间,只要郑经代表华夏与这些华夏移民建立一套只属于华夏的贸易体系,华夏百姓与这些海外移民势力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总体来说郑经组织移民百姓开展的这一次联谊会很成功,通过与移民百姓的交流,了解了百姓的切实需求,也知道了百姓们最反感的东西是什么。
百姓散去之后,郑经将文武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郑经开门见山问道:“诸位知道寡人为何要跟移民百姓开这个看起来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会议吗?”
这场会议其实大家都是反对的,大家都觉得延平王这么做对郑氏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要费心费力地帮着移民发展,到底图个什么?
众人沉默了半天,张有德起身行礼道:“臣抛砖引玉说一说,说的不对还请王上与诸位见谅。”
“瑞图请讲,我郑氏从来都是有话就说,从来都不会因言治罪,有些道理就是在辩论中得到了升华。”
“王上,诸位同僚!大家对于是否扶持移民的争论在于移民对我郑氏没有用处。事实上移民对于我郑氏有着重要的意义,看似我们在为移民提供保护,却得不到应有的利益。
实际上我郑氏能够利用移民开拓市场,将郑氏所生产的产品通过移民销售出去,只要我们的产品有广阔的市场,郑氏就能获得丰厚的收益。
这点儿付出与收益相比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我们与移民建立起稳固的关系之后,将来移民获得了政权,他们理所当然就会认我们为宗主国。
这样的利益从长远来看,要远远超过眼前这点利益。再说爪哇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交通要道,下西洋,也不用从这里经过,我郑氏更应该将经营的重点放在旧港,扼控满剌加海峡。”
“瑞图先生说的这些太过虚无缥缈,谁也不敢保证未来会是如何,不能用这些看不到的将来,浪费我郑氏宝贵的国帑。
而且保护这些移民,我郑氏就要在爪哇长期保持军事存在,这在将来必然会与马打蓝发生直接的冲突。毕竟没有哪个有野心的政权愿意自己的国土上有一支不受自己控制的军事力量。”
张有德发现说话的是郑氏地位超然的唐显悦,赶紧施礼道:“唐老大人!不管我们有没有在爪哇保持军事力量,只要有华夏移民在,我们与马打蓝的冲突就不可能避免。
这不是我们能够避免的,除非我们将爪哇岛上的华夏移民全部撤走,这显然并不可能,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只要我们想在南洋获得移民的支持,就必须要对移民进行保护,这是一个负责任的政权的责任。我郑氏人力资源并不宽裕,我们与移民相比,是我们更需要移民。”
“老夫说的是如何平衡付出与收获,不能是我们单方面的付出,让移民平白得到好处,这样的话,移民会觉得我郑氏是冤大头,并不会对我郑氏感恩。”
张有德抬头看了一眼郑经,郑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张有德便放下心来,解释道:“唐老大人,我们在眼下也是有回报的,只要这些移民全部采购我郑氏的商品,不再回到大陆采购,这将给我郑氏带来一笔可观的贸易收入,这笔收入足够弥补我们对爪哇的投入。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在爪哇的租界,一旦形成了良好的管理模式,就会对马打蓝的有钱人形成强大的吸引力,他们为了自己的财富安全,一定会选择到我租界买房置地。
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收入,更别说将来商业发展起来,单单一个商业税收就是一笔足以让很多人眼红的收入。”
郑氏的文武并不明白什么叫做现代商业,根本就不明白一座发展优良的城市,会对周边产生怎么样的虹吸效应。
一旦郑氏的租界建设成一个安全港,在马打蓝没有安全感的富人都会选择到租界购置产业,进行避险。
这是人性的本能,趋利避害就是人的本性,尽管这样的做法会让马打蓝失去大量的赋税收入,还是挡不住富人们寻求资本安全的决心。
张有德是个优秀的幕僚,他能够很好地理解郑经的想法,并将郑经的想法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讲述出去。
这一点是郑经所不具备的,郑经若是用现代的商业理论讲给文武众臣听,大家可能会听的一头雾水,而张有德就不一样,他说的都是大家能够听懂的话。
“瑞图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如同我华夏在战乱的时候,富人都喜欢从乡下躲到城池里,因为城池能够给人提供一些安全的感觉,越是大城富人就越扎堆。
可是马打蓝刚刚拿下巴达维亚,正是其国王阿芒古拉特威望最高的时候,马打蓝谁敢反抗他,与他作对,没有战乱,马打蓝的富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我们的地盘上。”
张有德刚要说话,被郑经拦下来,对唐显悦说道:“祖父!就算没有战乱,若是您做生意,是愿意将店铺开在城里,还是开在乡下?”
“当然是城里了!乡下才能卖多少东西,而且乡下人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商业很难发展起来。”
“这不就对了嘛,这就是寡人要把华夏移民利用优惠的政策集中起来,只有人集中了,才会出现市场,有了市场就会有商品的流通,一个初步的商业社会就建立起来了。
寡人给他们三年的优惠政策,让做生意的人很快得到第一笔财富,随着城市的扩张,必定要向外扩张。
那些原本依靠种地只能温饱有余的百姓,通过卖地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也会进入富裕人群的行列。
这样发展个十年八年,所有的华夏移民都富裕了起来,这样的城市难道还不能吸引那些土地有钱的土著吗?”
“王上!哪有靠卖地发财的,败家子才卖地呢!卖地卖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时候,难道钱花完了就不活了吗?”
这就尴尬了,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郑经很想告诉自己老婆的祖父,后世有多少靠着拆迁一夜暴富的拆二代。
这个时代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哪里会卖掉自己的田地和祖宅。这是能留给子孙的财产,任何舆论都不会认为卖地是发财的行为。
“祖父!卖了地不等于坐吃山空,城市的扩张会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只要肯下力干活,哪里会用得着吃老本。
再说这笔钱完全可以投资城市里的商铺,将商铺租出去,不也一样可以吃租金吗?”
“王上!就算您说的这些都没有问题,百姓卖了地也不会坐吃山空,可是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加,每天需要消耗多少粮食,城市的粮食缺口怎么解决?
若是依靠与马打蓝进行交易,那一旦马打蓝与我们反目成仇,这个城市可就成了死城,一旦断了粮,连七天都撑不住就得投降。”
郑经哈哈大笑道:“祖父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寡人故意为之,粮食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以租界这么大点儿的地盘,想要实现粮食自给自足那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租界的粮食供应必须要依靠我们,只要我们一直握着这个粮食的供应,租界的移民就算是有分离倾向,也会慎重考虑。
除非他们拿下了爪哇岛的大片地区,甚至成了爪哇岛的主人,这一点来说也是我们喜闻乐见之事,华夏百姓占的地盘越大,就说明我们的生存空间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