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初五,梁山脚下便热闹起来,却是周围百姓担酒牵羊,来梁山感恩。
这两年多来,梁山推行西门庆之策,招募流民,大力拓荒,官府哪里敢来捋虎须?因此活人无数。老百姓是最有良心的,这两年渐渐丰衣足食,知道都是出于梁山所赐,便有父老牵头,在过年时往梁山来劳军。
梁山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倒忙乱了好几日,上至众头领,下到小喽罗,皆言道:“这几日,竟比出军打仗还累!不过累得真是舒坦!”
百姓这边终于舒坦完了,四面八方图利的商人们又来。不过今年有神算子蒋敬和黄文炳挑起了大梁,省了西门庆多少事,因此他可以放权,自在家中做他的风流公子。
这一日西门庆正在房中,亲自漉了胭脂膏子给月娘添妆的时候,却听聚义厅前的钟鼓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西门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叹气道:“偏又来!却是甚么事?竟然就敲起钟来!”
月娘便推他道:“这钟鼓响得正好!免得你来闹我!还不快去?若延误了时,裴宣裴大哥那里,休怪军法无情!”
西门庆便笑着出门,往聚义厅来。才跨过门槛,早有人扑倒在身前,“哇”的一声哭起来:“三奇公子救命!”
只觉香风一阵,西门庆定睛时,却是一丈青扈三娘!这美女倩兮嫣然,风华已是绝代,如今这一痛哭起来,更是宛如雨拂碧树,雪裹琼苞,但凡与闻者,无不心软。
三奇公子的心杀人时虽硬,但这时当然是最软的一个。他想要搀扶,偏偏扈三娘哭倒在地,那青丝散乱,云髻蓬松的样儿却叫人不敢伸手亵渎。正左右为难时候,幸得母大虫顾大嫂跑过来,将扈三娘扶掖而起,方免了西门庆的折磨。
西门庆感激地向孙新那里了一眼,心道:“好兄弟!虽然你娶了个母大虫,却是辛苦你一个,幸福千万人,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扈三娘怎的上了梁山了?要知道前日里西门庆为了逆天改命,对扈家庄和李家庄都是秋毫无犯,索性便绝了赚扈三娘和李应上梁山的想头,怎么鬼使神差的,这扈三娘还是来了?难道说……
想到这里时,西门庆不动声色地往宋江那边了一眼,却发现宋江的位子还是空的。
顾大嫂当日和扈三娘一见投缘,两人处得不错,这时便柔声安慰她。扈三娘渐渐止了痛哭,但还是抽抽噎噎地流转着眼光瞄着旁边的西门庆。这眼光实在是融金铄铁,西门庆不得不把胸脯一拍,承诺道:“扈姑娘莫哭,有何为难,便请吩咐,只要不伤天理人情,西门庆愿效一己绵薄之力!”
总算他还有点儿理智,即使对着这水浒第一美女,也只说自己愿意出力,没把整个梁山都陪绑进来。这时西门庆不得不庆幸自己是穿越的,那个时代各种穿衣服不穿衣服的美女撞瞎男人眼,就算某人的眼珠子是铁核所铸,也必定是要被磨成绣花针的。见多识广之下,西门庆才对北宋的美女们多了一分免疫力,在这里,一分就足够了。
听了西门庆的承诺,扈三娘略弯了弯嘴角,即使是这个并不完美的笑容,却也牵扯动了聚义厅中好多人的心。西门庆得分明,这里不少平日里潇洒不羁的汉子突然都一本正经起来,好象他们刚刚得道修成了正果,已经取得了做神像的资格,乍一见之下,煞是好笑。
脚步声响,络绎人来,但凡进得厅中,一见雨打荷花一般的扈三娘,无不惊艳,连黑旋风李逵都暗中嘀咕:“这个娘们儿,却实在哭得人受不得,却作怪!”
自晁盖以下,渐渐人齐,只余宋江等数人不至。原来宋江想到新年要树起新气象来,因此虽然听到钟鼓声,但还是磨磨蹭蹭,准备最后一刻进门,那时方显自己梁山泊第二把金交椅的气派。反正只要不违最后时限,铁面孔目裴宣的刀子再快,也飞不到自己脖子上。
谁知刚带着宋清、王矮虎一进聚义厅门,眼前一亮,已经到了桃花带雨浓的扈三娘。宋江心头大震,不自觉的便把胸脯腆了起来,好使自家一米四七的身躯显得更伟岸些。
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日日纵酒,胸前都是酒渍油腻,虽然不失勇悍狂侠之气,但落在美人眼里,终究免不了邋遢二字,一时间愧悔无地,又把身子缩了一缩。
见了宋江,扈三娘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把头扭了过去。宋江心上一凉,随即反应过来:“是了!王英兄弟在阵上大大的得罪过她,到这王矮虎跟在我背后,美人儿自然是要对那厮轻颦薄怒的了,却须怪不得我!”
心中想得通达,便在落座时不动声色地对着身边的王矮虎道:“兄弟,你且和那边的武大郎换一换位子,我有事同地厨星商量。”
从前武大郎自惭形秽,是说甚么也不进聚义厅的。但后来吴用安排他管了筵席,有了执事后,这聚义厅就不得不来了,但来了他也从不说话,只是坐着装泥胎。今天王矮虎与他换了座位,将他放到了宋江身边,这可是宋江亲近兄弟才能享受的专座,武大郎坐在上面,不由得手足无措。
着武大郎坐到了身边,宋江心头大定。一来远离了王矮虎那个祸害,二来只要和武大郎一比,自己也就成了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那时即使扈三娘挑剔的目光转过来,自己的自信也会略多些儿。
见聚义厅中人齐,顾大嫂便上了圆桌中间的高台,拎出木榔头敲了敲,说道:“今天的钟鼓,却是小妹我敲的。不为别的,只为我这个妹子,她因咱们梁山的关系,受了大委屈,我这个做姐姐的,非帮她不可!”
听顾大嫂一说,聚义厅中众人的眼光都理直气壮地落在了扈三娘的身上。这么多目光集中过来,纵然扈三娘是巾帼中的豪杰,亦有些抵受不住,便怯生生行礼道:“小女子给晁天王和众位头领见礼了!”
聚义厅中众好汉,十有捌玖都起身还礼,王矮虎之流,早酥倒在那里,哪里还能动得?
方才扈三娘和西门庆眉眉眼眼的时候,晁盖都在了眼里,这时心里暗自思忖道:“莫非是四泉兄弟打祝家庄的时候,和这女子有了甚么瓜葛?弄得人家姑娘受了委屈?我这姑娘人才品貌,都是全挂子的武艺,便是给我四泉兄弟做妾,也辱没不了三奇公子的名头说不得,我晁盖今日便做回冰人,撮合了他们。”
想到此处,晁盖往西门庆那边了一眼,不由得脸露笑容,反倒笑得西门庆莫明其妙。却听晁盖说道:“扈姑娘,你有甚么委屈,只管说来,全有我为你作主!”
宋江听晁盖话里全是包满之意,心中一动,暗道:“晁盖这厮,至今没有娶妻,难道他上了这扈三娘了?包票竟然许得这般痛快!嘿嘿!好事都被你占了,世上哪儿有这般道理?”
一边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关照着场中的美人,一边暗中思谋着用什么样的言语挤兑晁盖,不许他胡作非为。正一心二用间,却听扈三娘声音清朗,将她上梁山的缘由娓娓道来。
西门庆和晁盖听着,都是颇出意料之外,原来扈三娘之来,一不是宋江暗中施了阴谋诡计,二不是和西门庆有了什么冤孽牵连,而是扈家庄和李家庄遭了灭顶之灾,这娇弱红妆如今已是孤苦无依,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逼上梁山。
要知道祝家庄是私盐大户,李家庄扑天雕李应财通南北,是山东数得着的商家,扈家是大地主,有个口号儿叫做“独龙山边住,土地都姓扈”,也是当地金山银海的世家。按着惯例,每年年关,这三庄里都要打点郓州城上下文武官吏少说一万贯钱。
谁知今年年底,有梁山燕顺、郑天寿提兵临城,郓州城中吓得魂不附体,知府大人正准备以四十岁的壮年之身告老还乡,好多官员也推病的推病,丁忧的丁忧就在这仕途逆旅的关键时刻,燕顺、郑天寿突然退兵了!
压力骤解,郓州城中的贪官污吏们好悬破了北宋男子集体跳高纪录。知府大人急忙把告老的文书扔进了废纸篓儿,告病的官儿们不约而同全体霍然,又能为国效命了,而那些报了丁忧的,则慷慨陈词,说草寇临城,此男儿尽忠报国之秋也,岂能恋小家而误国事?全郓州上下,贪官污吏们众志成城,皆振衣而起,争着要为国出力。
他们这一认真不打紧,马上就发现一桩大事祝家、李家、扈家该送的年礼,竟然还没有送来!这还了得?真真是别叫人过年了!
群情激愤下,知府大人便派人去催。这一来不打紧,正要教:
十字街前人头滚,乱葬岗上死尸横。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