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江似疑问似质问,西门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正是!”
晁盖却是个大方的,更不犹豫,当场将符令宝剑都取出解下,往案上一推,大笑道:“我信得过四泉贤弟的计谋智慧!自当助他成功!”
西门庆心头感动,深深一礼:“多谢天王哥哥!”
吴用在一旁满心不是滋味,这时接了一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四泉兄弟揽权在手,若万一有失……”
西门庆转头道:“愿立军令状!”被西门庆这么拿命一堵,吴用也哑口无言了。
除了宋江吴用,梁山上其他人对西门庆掌兵权之事,都压根儿没什么抵触,大多数人还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三奇公子胸怀韬略,腹有良谋,他不挂帅谁挂帅?
当下西门庆拜领了兵符印剑,起身肃容道:“官军来围剿咱们梁山,正是众弟兄奋勇之时!临阵交锋,首先须当严明号令,今日请得晁盖哥哥龙泉剑在此,若有军前敢不遵将令者,休怪龙泉一出,军法无情!”
凌厉的眼光四下里扫过,聚义厅中众人无不尊凛,齐齐拱手躬身道:“诺!”
见众志成城,晁盖笑道:“军心可用啊!四泉兄弟,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却不知你的妙计如何?”
西门庆却摇手道:“军机如天机,皆不可泄露!此时不言,到时自见!”
众人虽然好奇,但见西门庆面色严肃,言语有理,也只好忍住不问。当下西门庆分兵派将,预备迎敌,梁山上顿时热闹起来。
西门庆忙着准备迎战的时候,围剿梁山的主将呼延灼也在想着如何破敌。
说实话,能当上这个统兵出战的主将,实在出乎于呼延灼的意料之外。要知道,自高俅上任以来,自己可从来没有往高俅门下送过贿赂。官场的规矩,不跑不送,降级使用;只跑不送,原地使用;又跑又送,这才能提拔重用。自己将门之后,心态自高,对高俅这等走野路子出身的佞幸之臣,天生的便瞧他不起,焉肯奉承其门,贻路人之笑,蒙祖宗之羞?
谁成想,自己不跑不送,不但没有降级,反倒被高俅提拔重用,赋予了带重兵剿剧寇的任务。难道说,自己错怪了高太尉不成?其人竟是个有作为的?
呼延灼不知道的是,在高俅圈定他进剿梁山的当晚,高俅门下两个统制官就去求见,这两个是兄弟二人,一个叫党世英,一个叫党世雄,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是拜在高俅膝下的得意门生。与高俅行过礼后,党世英先问道:“恩师,今日既然有了进剿贼寇这等立大功的机会,怎的不派小人兄弟去,反倒抬举起外人来了?”
到党氏兄弟一对儿怨妇的样子,高俅不由得放声大笑:“尔等有所不知!那梁山草寇,却是个有本事的,此番大军围剿,必有一番鏖战。那呼延灼自仗出身名门,向来不把本官瞧在眼里,我肚胀久矣!这回乘此机会,使个驱狼吞虎之计……”
党世雄忍不住憨憨地道:“太尉反说了,是驱虎吞狼之计……”
话音未落,党世英已经一拳捣了过去:“闭嘴!恩师熟读兵书战策,腹中有百万甲兵,难道还不知道驱虎吞狼,还用得着你来班门弄斧?今日梁山势大,呼延灼兵马势小,恩师这才说是驱狼吞虎,正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者,谓之神。其中之妙用,岂是你这没脑子的家伙所能管窥蠡测的?”
高俅本来已经脸色大红,但被党世英巧夺天工的马屁一拍,顿时化作红运当头,立刻显得红光满面起来,矜持地点头道:“世英精明,世雄憨厚,你们是本太尉门下双璧啊!本太尉这驱狼吞虎之计,正是要那呼延灼先去消耗梁山的实力,待他们两败俱伤时,寻个由头,将那呼延灼贬斥了,那时你兄弟二人临危受命,一战功成,回来重重的受道敕命,也是我门下出身一场!”
党世雄听了,呲出一口黄板牙,伸出两个大拇指,死心塌地的道:“高!实在是高!”
比起聪明哥哥的花言巧语来,老实弟弟的拙言笨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高俅更加怡然自得起来,拈须道:“如今你兄弟可知吾之妙计了吧?”
党世英叹道:“恩师神机妙算,果然是神鬼莫测啊!”
托了高俅神鬼莫测的神机妙算之福,呼延灼才能不跑不送就当上了出征的主将。呼延灼听说过梁山的名头,知道其地非一般草寇可比,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因此又保举自家兄弟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陈州团练使百胜将军韩滔、颍州团练使天目将军彭一同阵前立功。
呼延庆是他兄弟,韩滔彭玘为什么也同他兄弟相称呢?原来韩滔彭玘之祖皆是河东呼延军旧部,赵宋王朝深忌武将拥私军为患,为求免祸,呼延家明面儿上解散了大部分私军,这些人有的改头换面重新投入呼延麾下,有的便化整为零,投往各地以为呼延家暗应。韩滔彭玘的先人,同时在东京城外买了地,得了东京的户籍,到了韩滔彭玘这一辈时,虽然都应了举做了官,但仍然不忘旧恩,时刻以呼延旧部自居,因此通家往来不绝。
保奏的奏本一送上去,马上就得了枢密院的回文,又是星夜宣召,呼延庆、韩滔、彭玘火急前来,见了呼延灼,听大哥说起原委,兄弟皆大喜。
高俅深恨梁山,因此催趱得紧,要他们速速回本州拣选人马,约会起程,收剿梁山泊。呼延灼便禀道:“此四路军兵人马,都是训练精熟的神锐之师,计有一万五千余人,兵强马壮,不必殿帅担忧。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殿帅宽限。”
听了此言,高俅笑道:“这有何难?你四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一总关领了去。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兵之日,我自差官点视。”
呼延灼领了钧旨,往甲仗库支取,精选了铁甲三干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三千顶,长枪二千根,滚刀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都装载上车。呼延灼、呼延庆、韩滔、彭玘都是不喝兵血的,过惯了穷日子,今朝一夜暴富,真如在睡里梦里一般。
虽然似真似幻,呼延庆却想到了一事,便对哥哥道:“那梁山草寇藏在水泊之中,我呼延兵急切不得前进,若其龟缩不出,如何是好?我久闻京师有个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深通武艺,弓马熟娴,最是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砲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有此人,司以隔水攻打贼巢,粉碎其营寨。”
呼延灼笑道:“人心苦不足,既得陇,复望蜀哉?”便老着脸皮,又去和高太尉说了。
高俅点头说知了。只半日,就往开封府广备攻城作(北宋兵工厂)的火药窑子作(火药生产车间)里将凌振调遣而来。凌振终年屈居下僚,不得展其才,今日得了机会,也是狮子大张口,索要火炮铁炮五百余架,攻城用的烟球、蒺藜火球、神火飞鸦、火龙出水等精锐器械无算。
都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谁知朝廷似乎不准备过日子了,凌振提出的要求,全额火速付予,一时间,凌振也似乎是在梦游了。他们不知道,太师蔡京、太尉高俅、太监杨戬为报仇为取利,对梁山势在必得,慷赵宋王朝之慨为他们自己办私事,何乐而不为?有这“三太”的全力配合,呼延军、凌振他们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了。
后勤物资有了保障,大家都是干劲十足,呼延灼一不做二不休,跟高俅又要了三千余匹好马,用他的话说就是:“能给咱呼延军争点家底子回来,我还要这脸干什么?”
把脸皮当牛皮象皮的使到极处时,四路的兵马也集合完毕,收拾整齐,凌振也调来了自己训练出的八大炮手,带了三四十个亲随伴当,大家精神抖擞,只待出军。高俅带着枢密院的官儿们装模作样地检阅了一番,见人人精壮,个个英雄,高俅大喜,暗中道:“若不是这呼延兵,也打不得这头阵,不能与梁山两败俱伤!”
于是号炮一声,三军拔寨都起,刀枪流水急,人马撮风行,韩滔为先锋,呼延灼呼延庆为中军,彭玘为合后,凌振押运炮石粮草,人马浩浩荡荡往梁山泊来。
这一来,梁山四下里本来情绪稳定的官府顿时也稳不住了,一个个显得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好苦啊!花了本钱跑来的官,就因为钱没使到位,居然被分配,啊不!是发配!居然被发配到梁山附近来了!不能贪污受贿,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啊!
进剿的天兵来了,这回可好了!无数官员吏目,南望王师,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正是:
英雄好汉驱虎豹,俊士豪杰动刀兵。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