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业的饭局是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开始的,在酒店的商务包厢。入座的客人除了韩东夏梦张敬业,还有五六个其它被邀请的人。
古清河父子,文华药业的孙明晶,承运重工的雷嘉文,以及一个让夏梦惊讶的角色。
是涂青山。
当然,也仅仅意外他会巧合赴约。片刻,夏梦就理清楚了个中复杂的关系网。
作为天海市鼎鼎大名的投资集团,作为古舟行名义上的朋友,涂青山会跟张敬业有交情,一点都不奇怪。何况天海市看着很大,其实就那么一点。
市里的几个当家人,上层几个呼风唤雨的人物。有往来是正常的,没有过生意或者其它往来,才说不通。
吃饭少不得喝酒,哪怕地域有别,酒却几乎贯穿了整个国家文化。
属身份使然,这些人平时不再轻易去喝。今天,显然不同。
尤其韩东跟夏梦,作为唯二的天海市之外的人,成为了被酒文化针对的核心。
这无妨。
韩东既陪同来到这,就没想过推脱。妻子身体不便,他理当权代劳。
觥筹交错间,气氛愈浓。
夏梦是席间唯一滴酒未沾的人,很清醒。她等涂青山放下酒杯之时,找机会压低了声音:“涂叔叔,我有点事想跟您说一下。”
涂青山稍有醉意:“好事还是坏事?”
“那要看您怎么认为?”她最后犹豫看了一无所觉的丈夫一眼:“是这样,普阳最近资金方面有些小麻烦,可能没办法继续如约对新通源进行注资。”
“您是大股东,想着必须先跟您道声歉。”
涂青山表情微变,但并无其它反应,温声道:“小夏,资金有困难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不是的,主要普阳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们内部人最近对新通源又进行了一次评估,认为它的发展预期,远远低于期望值。”
“是这样么?”
“都是数据,说真的,我也挺惋惜。”
“单论数据的话,最近还可以。”
夏梦笑而坚定的摇头:“这个项目概念时间曲度太大了,早年可以大热一时……现在随着各种电商形成半垄断趋势,各种崭新形式的商场如雨后春笋。新通源纯商业这个概念来说,前景都大打折扣。更不要说,想要往电商这条路靠拢。相反,那些把电商做到极限的,反成为了对新通源发展的最大阻碍,他们的资源,资本,占据着新通源不具备的完优势……。”
涂青山打断,意味不明:“小夏,这些台面话不用说。们肯投资,我就不信没有提前做过调研。现在,突然这样,什么原因?”
夏梦沉吟,低声而坚定:“我老公跟关总的事曾沸沸扬扬,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不屑与之为伍。除此外,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客观看法。涂总这么厉害,我不信您对报以很大期待的新通源,会没有失望。”
“失望肯定有,做风投,我投出去十笔,大半都是很失望的。话既然说到这,我干涉不了,干涉不了普阳。但撤资这么重大的事情,需要跟关总去说。”
夏梦眨了下眼睛:“我不想起诉新通源,才会希望涂总从中协调。”
“那这事终归在法庭上说比较合适。如果非要拿回投资款项的话。”
夏梦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既然提出来,她也顾不上涂青山有何看法。她做好了起诉准备,有八成胜诉的把握。也并不觉得到了法庭上,跟涂氏会对立为仇。
事实上这很常见,一边打官司,一边不耽误继续合作,这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对话手段而已。如果真的因此连带得罪涂青山,那就得罪了吧。
……
酒过数巡,饭局随着人慢慢被送离,在接近九点的时候结束。
韩东喝了不少酒,被专车送回的路上,枕着夏梦肩膀,半睡半醒。
到住处门口,他只知道在妻子搀扶下走路,忽略了许多杂事儿。刚回房,便搂住她腰肢,不舍得人离开。
鼻端环绕,幽幽淡淡。视线所及,她耳垂上精致点缀,轻微摆动,似能催眠。
低头,嘴唇印在了她颈部:“宝贝,咱们明天回家么?”
夏梦亦格外心安:“明天,我要去分公司开个会……老公,要是实在想茜茜,可以先回去。我估计要到后天才能回东阳……”
“跟一起回。比起女儿,还是更离不开。”
“我不信。”嘀咕着,夏梦被他呼吸惹的浑身别扭,微不可查:“老公,我,我好了……”
“什么好了。”
“不告诉。”
韩东眼睛一亮,挪步间,将人重重压在沙发上。低头,封住了她佯作躲闪的嘴唇。
窸窸窣窣,心心念念。
可就在肆意的念头覆水般倾泻之时,韩东笨拙撑着倒在了她身边:“不行,不行。喝酒了……我去药店买东西,好像刚才看到一家……”
夏梦埋怨:“早干嘛去了。”
“现在不晚。”
夏梦瞧他走路都摇摇晃晃,拽了下:“行啦,醉成这样还乱跑。”
“那去买……”
“我怎么买。”
韩东嘿笑:“也是,都认识。”
夏梦坐起身,瞪了一眼:“赶紧休息吧,乱七八糟的。早知道不让去参加饭局了……”
韩东叹息,有心再闹,扛不住身体带来的负面。连卧室都懒得进,顺着就歪倒在沙发上,枕住了她腿部。昏沉中,似因她身上香味,浮躁的身体,逐渐平复。
夏梦不急,哄小孩一样哄着躺下后也不怎么安分的男人。从漫不经心的交谈,到男人慢慢呼吸平稳。
她始终没有乱动,双眼定格在他熟睡的脸上,不觉时间流逝。
很久,很久。
被电话吵到,她才挪出发麻的双腿,悄无声息去了卧室。
关新月打来的电话,估计是涂青山把普阳打算撤资的事告诉了她。本不想理,又要忍着烦躁,强行沟通。
打官司很慢,对方识时务的话,这就是俩人最后交集。
不识时务,官司虽慢,但属最有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