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影是东陵人,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出身,他在十岁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暗卫。
他在十岁前,最大的愿望是能成为一个小官,这样的话,他的阿爹就不必辛苦替地主种田,一年到头,绝大部分粮食都被收走,只有一些薄粮勉强糊口。
而他的阿娘也不必日夜纺织织线,熬坏了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睛。
当他阿娘拿着辛辛苦苦织的布去街上贩卖时,却被几个无赖看上,几番言语调戏下来,他阿娘不从,言辞激烈之下惹怒了那几个无赖,于街道上便被活活打死。
阿爹和他去找阿娘时,阿娘被打得血肉模糊,都快要看不清脸了。
从来都木讷老实的阿爹,再也不相信吃亏是福,他也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阿爹不再软弱,势要替阿娘讨个公道。
阿爹拉着他,用借来的板车拖着阿娘尸体,一步步艰难地走向衙门。
阿爹告官了,状告那几个害死阿娘的恶人。
可阿爹不知道的是,看似清正廉洁的县老爷早已收了那几个无赖的钱,不仅没有治那些无赖的罪,反而将阿娘身上那些不忍直视的伤,颠倒黑白地归到了阿爹身上。
是阿爹家暴,亲手打死了自己的妻子,反而恶人先告状,实在是可恶,胆大至极。
阿爹被县老爷打了八十大板,赶出了衙门。
阿爹良善心软了一辈子,受了一辈子的苦,他如今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妻子讨个公道,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背上杀妻的罪名。
原来这个世间,竟是如此黑暗。
将阿娘埋葬了过后,阿爹曾想过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尚且年幼的孩子,哪怕再苦再累,也得咬牙挺着。
可阿爹没想到的是,这场悲剧还未结束。
那几个无赖找上门来,这次目标,是年仅十岁的他。
他继承了他阿娘的美貌,唇红齿白,几个无赖在那日阿爹去县衙报官时就注意到他了。
他们不由分说地就要拽他走,他哭得撕心裂肺,阿爹过来拦,被其中一个人用刀活活捅死。
他永远忘记不了阿爹倒下去前的那个眼神。
不是对这悲惨命运和结局的怨恨,仅有的是对年幼他的不舍和慈爱。
甚至到死,阿爹都是对他笑着的,似乎在安慰他,不要害怕。
“活下去。”
这是阿爹最后一句话。
他还未来得及多看阿爹一眼,就被那几个无赖强拉出去,他亲眼看着,他的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用着最怨毒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无赖,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其中一个人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直接把他扇到了地上,眼冒金花。
那人骂骂咧咧,对着他就是狠狠一踹:“小兔崽子,敢用这种眼神瞪着老子,是活腻歪了?要不是看你这张脸能卖个好价钱,老子早让你去见你那婊/子娘了。”
听到那人羞辱自己的阿娘了,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也忘记了疼痛,爬了起来,就对着那人的胳膊上狠狠一咬。
那人吃痛,就用另一只手狠狠拍向他的头,他的眼前顿时一黑,可嘴依旧没放下。
那人恼羞成怒,就对着他的肚子又踢又踹,丝毫没顾忌眼前的人仅仅是个十岁的孩子。
小孩的力气终究比不过大人,他很快便被扔在了地上。
被咬着的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抬起脚,就准备狠狠踩在他的肚子上。
就在他彻底绝望闭上眼睛时,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反而听到那几个无赖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睛,是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裳的男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男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还能起来么?”
他点了点头,咬着牙,忍着剧痛站起来了。
眼前的男孩看样子比他还小,长得是出奇的好看,比他还要好看得多。
哪怕和他一样穿着补丁衣裳,但站在那里,身上就像有光,特别有气质,就像阿爹阿娘所描述的仙童那样。
“你是谁?”他警惕地看着眼前仙童一样的男孩。
男孩目光清冷,似乎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我叫秦小六。”
秦小六指了指还躺在地上哀嚎的三人:“需要我帮你解决他们么?”
男孩摇了摇头:“我想亲自解决他们,替阿爹阿娘报仇。”
“咣当”一声,是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
“那你自己动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弯下腰,捡起了匕首,一步步走向那三人。
那三人丝毫动弹不得,看着他手举匕首,高高抬起的样子,向来不可一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害怕。
原来,他们也知道恐惧。
最后,三人的血溅了他一身。
他不愧是做暗卫的好材料,第一次杀人,便选择了虐杀。
那匕首,是从最不致命的腿部开始,浑身上下,无一例外。
最后,便是头部。
将那三人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眼瞳几乎爆出来的那一刻,将匕首狠狠刺进他们的头颅。
刹那间,喷射出来的血溅了他一脸。
自那时起,他便跟在了秦小六的身边。
后来,等到他彻底能独当一面后,他回了东陵,打听到了曾经帮助无赖颠倒黑白的县老爷。
据说他因为为官清廉,被刺史所推荐,去京城当了大官,得陛下荣宠多年,官拜正二品。
只是,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昭璟殿下成为储君后,将他贪污受贿的罪名查实,罢了他的官,抄了他的家,将他一家流放。
不过,新帝登基,昭璟殿下去世后,新帝为对付昭璟殿下的余孽,重新召回了一些和昭璟殿下有仇的旧臣。
其中,便包括那位。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入京城,便被他亲手杀了。
既然天家不公道,他便自己动手。
回忆渐渐收拢,想了这么多,橙影释然了。
他对着青玄淡淡一笑:“东陵早已是腐朽不堪,哪怕当初有昭璟殿下在,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东陵的灭亡是命中注定,我不过是顺势而为。东陵于我从无恩情,我又何必死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