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会儿别喝酒啊。”
出门的时候,夏语桐拽住李丘泽说。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酒驾呀,我家、又没地方睡。”
这个臭丫头,饭还没开始吃呢,就赶自己走。李丘泽白眼一翻,说了声知道。
外面日头西坠到最低点时,夏爷爷熟稔地烧好最后一个时蔬,装盘收功:“来来,吃饭了。”
“爷爷辛苦了。”李丘泽道。
“嗨,不辛苦。”老人看起来确实没有丝毫的疲倦之态,布满沟壑的脸颊上,有的只是高兴与慈爱。
晚饭很热闹,夏语桐的三叔和三娘也来了,八个人围了满满一桌,老爷子烧菜还是蛮有水平的,难怪能把持着家里的掌勺大权,拢共有十几道菜,鸡鸭鱼肉样样不缺,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非常丰盛。
“丘泽,喝点?”李丘泽提来的礼物还堆在墙角,其他东西都没动,唯独茅台拿出来一瓶。夏爸笑呵呵问。不知是不是李丘泽的错觉,老实憨厚的夏爸,这会儿明显放开不少。
旁边的夏妈也是,脸上笑容亲切,端来一碗黑豆豉,很不见外地放在李丘泽身前的桌面上。
“好啊。”
李丘泽这两个字刚说完,便感觉腰子肉被拧了一把,所以脸色有点变化,大家伙儿无疑注意到这一幕,眼神捕捉起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委,很容易瞥见那只来不及抽回的小手。
“车放在这里,我打车回去就是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之前明明答应得这么好。夏语桐不满地轻哼一声,哼完之后,才感觉周围气氛有些不对,侧头望去,发现一圈人都笑呵呵望着她和李丘泽,小脑瓜里突然轰隆一下,唰地红了脸。
完鸟,误会了。
她和李丘泽常有肢体接触,比如对方就经常仗着身高揉她脑瓜,习惯之后倒也没觉得什么,所以她偶尔生气同样会以牙还牙,感觉年轻人之间,特别是关系处得不错的年轻人之间,好像没有什么。
但少女明白,这番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怕又是另一回事。
肿么办?
她正踌躇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却发现似乎谁也没当回事,倒酒的倒酒,布菜的布菜,聊天的聊天,仿佛刚才那出根本没发生过。
李丘泽也像个没事人样。
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爷爷,我先敬您一杯,我这过来一趟,倒是把您累坏了。”李丘泽提起酒杯。
“这孩子,说了不累不累。”老人言语中有些斥责之意,但脸上全无这种神态,显得特别开心,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美孜孜砸吧着嘴巴。
这茅台酒他倒也喝过,他年轻那会儿,卖九块钱一瓶,但今儿个这酒啊,就感觉特别有滋味,像是琼浆玉液。
老人心里想着,这孙女婿买的酒,就是不一样——刚才儿媳妇已经给他透过一些小道消息。
他看这小伙子啊,行。
人大大方方的,也有礼貌。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大孙女这脸一红,就说明很多问题。
接着李丘泽又挨个敬了桌旁的所有长辈,包括喝饮料的夏妈和三娘。
“来,丘泽,别光喝酒,吃菜。”夏妈挟过来一块烧鹅腿。
李丘泽留意到一个细节,之前他让夏爸夏妈喊他“丘泽”,但对方没好意思喊,最终喊的是“小李”,这会儿却全改口了。
总感觉这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禁下意识瞟了眼一脸傻笑的夏新杰。
酒过三巡,气氛持续升温,大家聊的话题也逐渐宽泛起来,夏语桐她三娘似乎对于李丘泽的生意极为感兴趣,不停问东问西。
“丘泽啊,我之前听小杰讲,那个叫草茶的牌子,是你开的?”
“啊,对。”
“听说规模很大啊。”
“呵呵,一般般吧。”
“你这就是谦虚,有200家门店?”
“差不多。”
“我天,那你身家怕是过亿了吧?”
“这个差、差不多。”
“乖乖,丘泽你这也太厉害了,来,来,三娘敬你一杯。”
夏语桐看着对方这张嘴脸,表情要多真挚有多真挚,不仅拿来新酒杯,非得用白酒敬,还站起身,双手端着,感慨着这社会还真够现实的。
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三娘在她家这么客气殷勤过。
这还不算完呢。
“丘泽你喝这么多酒,晚上就别回去了,待会儿和小杰、小桐去我家睡,我家有地方。”说着,不忘碰了丈夫一肘子。
“呃是是是,那要这样再喝点。”
这个三叔无疑很好履行了自己的陪酒职责,长辈敬酒,李丘泽又不好不喝,喝得他有些七晕八素,晚上只怕真回不去。
吃完饭后,夏妈和夏语桐、三娘,一起搭手收好桌子,夏妈又将李丘泽提来的凤凰单丛拆开,沏了壶茶送上来,几个爷们儿坐在一起闲聊着,相聊甚欢。
快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三娘才拉着夏新杰收拾洗漱用品,不过夏语桐却表示自己不去。
三娘哪肯罢休,不去都不行,搞定夏新杰后,又过来搞定她。弄的夏语桐十分无奈。
早些年她很羡慕对方家的那套大房子,当时半大的孩子,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总想过去玩玩,但每每盼望都盼不来三娘的邀请。
如今倒好,是打心眼里不想去,还非得拉着去。
从这一刻起,三娘无疑成了话事人,很热情地搀扶着有些晕头转向的李丘泽,对着夏爸夏妈和夏爷爷含笑说:“那就这样,我带孩子们过去睡。”
夏爸夏妈和夏爷爷,也不好说什么。家里确实睡不下。
不过一行却没有直接去三娘家,走半路上,有家稍有点档次的大排档,三娘扶着李丘泽直接往里走,说现在时间还早,吃点宵夜再过去,她请客。
夏家两姐弟只能跟在后面,相视一望,眼神中都有些人间冷暖的感觉。
李丘泽是真喝蒙圈了,酱香型的酒他本身就不太喝得惯,晚上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清晨悠悠转醒时,空气中便有浓郁的肉香传过来,三娘特地炖了只老母鸡,鬼知道凌晨几点起来拾掇的,下了鸡汤面。
两只鸡腿,李丘泽碗里一只,夏语桐碗里一只。夏新杰虽然没有鸡腿,不过得到两只鸡翅膀。
她家房子确实大不少,实用面积大概有一百个平方,三室一厅的格局,普通精装。
昨晚李丘泽是一个人睡的,三叔和夏新杰睡,三娘拉着夏语桐一起睡。有生以来的头一回。
“这个是堂姐还是堂妹?”李丘泽边吃的时候,边指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问。
里面除了三娘和三叔,还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模样过得去,及格线以上。当然比起夏语桐就差远了。
“呵呵,堂姐。”三娘笑盈盈道,“我们结婚早,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呢。”
“噢?在哪儿上大学啊。”
“深圳。”三娘回道,忽而又有些伤神的蹙起眉头,“那地方工作可不好找哦,竞争压力特别大,这孩子成绩又一般。”说着,脸上再次浮起谄媚的笑容,“丘泽你这大老板,可要帮忙照顾照顾啊。”
李丘泽笑道:“我这边搞连锁生意的,也没什么太高薪的工作,就怕她看不中——”
“丘泽你就是谦虚。”
“那看吧,她要愿意的话,你到时让她联系我。”
“哎,好好!”三娘喜不自禁,想着这凌晨四点爬起来炖的老母鸡,终究没有白忙活。
吃完早餐后,一行人一起下楼,三叔三娘说去麻将铺,同路。来到麻将铺后,李丘泽没有直接取车,先与夏家姐弟一道,又去了趟他们家,本想与夏爸夏妈道声别,可惜两口子今天都要开工,不在。
于是便和夏爷爷聊了会儿。
临时,夏爷爷迟疑一下,终究将枯槁的老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却没有说话。那一瞬间,李丘泽似乎感觉身上多了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