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波眼珠子转了转,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他单单从最近一周供销社卖出去的月饼数量粗略算了下销售额,顿时就觉不淡定了。
原本的五百块在他看来是挺多的了。
可人家这个中秋节,就凭卖月饼这一项,估摸着就挣了好几千,比他一整年的工资还要多得多!
周洪波有点担心朱珠家会因此看不上他开出来买方子的五百块钱。
虽然他也不傻,知道朱珠刚刚故意问许主任销售情况,就是做给他看的,但人家实时销售数据确实抗打,她就是有这个底气。
周洪波看朱珠起身准备走人了,忙开口唤住她:“朱珠同志,方子的价格你妈妈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好好商量。
我们食品厂是真的带着诚意想跟你们合作的!”
朱珠笑容婉约,看起来越发娇俏动人了。
“好,谢谢周经理,我会跟我妈妈好好商量商量!”
“嗳,那我就等朱珠同志你的好消息啊!”周洪波下意识的站起来,将朱珠送出了办公室。
等人离开后,他折过身走回来,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道:“这姑娘别看年纪轻轻的,是个厉害的。”
许主任忙着冲茶,脸上始终带着笑。
“嗨,我说老许,咱虽然不是一个单位的,可都是公家人,吃的公家饭。
你刚刚怎么还跟那朱珠小姑娘唱起了双簧呢?不厚道啊你!”
许主任自己端起一杯茶小口小口喝着,放下茶杯后才不咸不淡的说:“周经理,我那是照事实说话,又没帮着人家弄虚作假糊弄你,怎么就不厚道了?
合着得帮着你占人家朱珠同志家的便宜就厚道了?
人家是农村的,能琢磨出一门好手艺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你是不晓得,那丫头之前跟我说过,为了做出这种月饼来,她们母女前前后后失败了多少回。
现在的成功是经历了多少次经验教训换来的?
你们想摘人家成功的果实,就得真真正正的拿出点诚意来。
大厂子,还是国营企业的,不能抠抠搜搜的太过小家子气!”
周洪波被许主任噼里啪啦的说得快没了脾气,他倒是耐着性子,向许主任请教道:“那许哥你说说,什么价格合适?”
“我哪能出头帮你作这个主?”许主任可不做招人嫌的事儿。
周洪波嘿嘿笑,往他跟前端了一杯茶,“老许,你就当是给我提点意见呗,我参考参考,合适的话,我就跟厂里报备一声。
说白了,嘿,这钱也不是我个人出,厂子没问题,我也犯不着把着压价不是?”
许主任点点头,表示‘是这个理儿’。
“我摆在柜台上卖的礼盒你知道的吧?”许主任问周洪波。
周洪波能不知道吗?他太知道了。
那礼盒的包装,还是他们厂子的嘞!
“装的是带咸蛋黄的‘花好月圆’,这加了一颗咸蛋黄,再加个包装,就是专供佳品,价钱往上翻两番!”许主任点着他。
周洪波还真挺佩服朱珠母女俩,“这朱珠同志的妈真是个人才啊,怎么能想到在月饼里加咸蛋黄这样的招?
老许,真有人买那咸蛋黄月饼?好吃么?”
许主任笑笑,“不好吃不好卖我今天还让朱珠送多二十盒?
这几天好些人买去送礼,这不比买散装的有面子的多啊?!”
周洪波心痒痒,他觉得他买方子还不够,要是能把做月饼的手艺人一起挖走弄到他们厂子里做事,那才是走了条正确的路。
许主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道:“人就别想撬了,可能性不大。
倒是那加了咸蛋黄的月饼方子,你可以一并买了。
价钱嘛,你回去跟你领导商量商量,加个几百块,凑个整数成不成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周洪波寻思,凑个整数不就是要一千的意思?
这钱,嘶,真不少!
他之前的底价大概就是八百块最多了,现在嘛
朱珠对许主任和周洪波的对话一无所知。
她从供销社出来后,顺带去了趟文具店。
马上开学了,她要给几个妹妹添置点文具。
中性笔和自动铅笔,现在还没有。
朱珠在店里转了一圈,买了转笔刀、铅笔、橡皮擦,还有几支黑色和蓝色的圆珠笔,修改纸,还有三个新笔袋。
付完钱出来,朱珠骑上自行车准备回村里。
然而路过电影院的门口,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朱珠原本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是因为她记得表姐吴家欢就在这座电影院当售票员。
今日她们才刚见过面,吴家欢穿着黑红格子的衬衣,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所以朱珠一眼就认出来了。
吴家欢正在跟一个年轻的男人争吵,两个人拉拉扯扯的。
因为是在电影院门前的石阶上,高处总是显眼又吸人眼球的,路过的人频频回头张望。
朱珠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她并不清楚状况,不晓得自己贸贸然出现,会不会让人尴尬。
朱珠犹豫之间,意外忽然出现。
吴家欢不知怎的,甩开陈建华的手要往电影院走的时候,身形一晃,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陈建华似乎也没有料到吴家欢会忽然往后倒,眼看着人就要摔下石阶,他忙伸手去拉,总算抓着了吴家欢的一条手臂,却因为惯性,两个人都被带着往下跌去。
朱珠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停好自行车就飞奔了过去。
“欢欢姐!”朱珠第一时间扶住了吴家欢。
吴家欢的额角有擦伤,脸色和嘴唇都泛白,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儿。
陈建华刚刚跟吴家欢一起栽下来,好在他意识是清醒的,人反应还算敏捷,没有摔着哪里,就是身上擦蹭了点皮外伤,看着有点狼狈而已。
陈建华卷起袖子仔细看了下手肘的擦伤,皱着眉头吹了吹气,这才撩起眼皮子去看吴家欢。
“你是怎么回事?故意的是吧?”陈建华的语气又冷又硬。
朱珠听着只觉刺耳,这个男人是有病吧?
她仰起头来目光不善的瞪着陈建华:“你脑子是被门夹过吗?
我表姐明显是身体不适忽然眩晕才会倒下来,你居然恶意的认为她是故意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是被你气太狠了才会站不稳倒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