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靠着不知道到底靠谱不靠谱的简亲王三个字勉强稳定下来士气的郑军正在昼夜不停的挖地道。
城内,工人们仍旧热火朝天的干着工作,往来的商船同样也是昼夜不停,通过海运开战着贸易,反倒是对城外的挖壕沟的军队几乎是懒得搭理的一种状态,时不时的派出以百人队为作战单位的小规模部队,&bp;&bp;不带着手雷出城骚扰一番,全当练兵。
城头上的将士们在子弹供应充足的保障之下更是开始了射击训练,由武器工厂制作的,数量极为稀少的,造价极为昂贵的,实际上一点也不实用的线膛枪,&bp;&bp;用壕沟里的敌军来展开了枪法的竞赛。
说来也是搞笑,这线膛枪本来是刘大炮为自己准备的秘密武器,&bp;&bp;本来是始终秘而不宣的,&bp;&bp;吴三桂和耿精忠都没告诉。
他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第一把线膛枪弄出来的时候还拿到老勒的面前去显摆,结果老勒一句话就把他给整懵逼了:“你造这种没用的东西干嘛?”
刘大炮还以为是老勒不识货,详细地给老勒讲解了一番线膛枪的原理和膛线的作用,结果老勒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刘大炮道:“刘,看来你也并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对这个世界特别的了解,依然还是有你们亚洲人的局限性。”
刘大炮不明所以,结果老勒告诉他,线膛枪这玩意,欧洲那边十五世纪的时候就研究过,已经研究一百多年了,只是因为不实用,所以一直没有成为欧洲火器的主流装备而已。
刘大炮本来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安排了天地会的亲信们进行了大量的试射,这才不得不承认人家老勒说的是对的。
武器进步的这种事,&bp;&bp;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发明就能跨越一大步的。
原因也很简单,&bp;&bp;膛线这东西,说穿了也没什么复杂的,&bp;&bp;最原始最简单的膛线只是在枪管内壁刻上一圈螺旋纹而已,刘大炮造的膛线也是如此。
这样的话子弹出膛的时候会高速旋转,高速的旋转会大大增加子弹的稳定性,减少风对子弹的影响,使子弹打得更远,运行轨道更直,也就是中远距离的瞄准终于拥有了意义。
只需要造一个长长的,精钢制作的,边缘极为锋利的螺丝,半径小于枪管外壁,大于枪管内壁一乃乃,插在枪管里使劲使劲拧,就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在枪管内壁划线了,当然,这需要很高的精度,长螺丝和枪管的直径必须严丝合缝,在没有标准化机床的年代造一个这样的螺丝能把手工师父为难半死,&bp;&bp;且多磨几把枪械之后螺丝的锋利度也会大大降低,导致成本大幅度攀升。
当然成本这个问题用在武器的身上,&bp;&bp;刘大炮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造价贵一点,产量低一点,交给精锐集中使用呗,说到底怎么算也比养匹马来的容易。
然而问题是,这种线膛枪因为枪管内壁的螺旋结构,会留下大量的火药残渣,燃烧残留等,枪手每开一枪,就必须要用长长的刷子,仔细地清理枪管内壁的残留才能再开第二枪。
否则火药渣子挤压弹道内的子弹使子弹产生形变,进而破坏枪管,进而导致炸膛。
这还是丝毫不考虑装填过程中铅弹在膛线的影响下变得更费劲的操作难度。
事实上除非是新枪,否则再如何认真的清理,这个火药的渣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清理干净的,枪械的使用寿命可以说是极短的了。
换言之,原本的滑膛枪在刘大炮创造的纸包火药加持下可以做到20秒一发,手速特别快的枪手可以做到12秒一发的极限装填,三段式射击之下四秒钟一发子弹,齐射的威力已经非常可观了,无非是射程近一点,准头差一点,但是近距离齐射本来也没必要整得太准不是。
而线膛枪因为清理枪管的时间大大长于滑膛枪,一分钟也不见得能开得了一枪,且极难做到齐射,更遑论对装填要求精准到秒的三段式射击了,且这线膛枪制作成本还极高,还贼特么容易坏,还特别容易炸膛。
结论就是:这玩意但凡是能有一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刘大炮也就只能把这东西扔给守军打着玩,毕竟在这种低烈度的战争之中,时不时的一发冷枪,时不时的还能打死人,好歹也能给敌军创造一点心理压力。
更重要的是练习了枪法,虽然暂时看来没什么用,但是刘大炮却也并未完全放弃线膛枪的研究,他相比于土著最大的优势就是很清楚的知道到底什么研究方式是对的,枪法好的士兵早晚用得上。
再说滑膛枪在近距离射击的时候枪法总还是有用的,远程射击练得好,近距离射击那还不是十拿九稳?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是明摆着的,无非还是在子弹上下功夫。
听说过一款叫做米尼弹的子弹,但刘大炮不会造。
事实上也不想造,听说这玩意是现代子弹的雏形,那他直接造现代子弹不就得了么。
因为有了膛线,枪械也没必要非得使用圆圆的铅弹,现代那种长长的子弹也可以用了,所以可以考虑将子弹头和子弹壳进行分离,后装,用后坐力将弹壳给弹出来,再根据子弹的技术改进火枪就行了。
这样造出来的枪,按说应该和汉阳造的区别都会特别大了。
但子弹头的加工工艺实在是太复杂了,以澄海目前的技术条件,这个制造成本和产量实在是有点感人,没有机床的话工人师傅们都得发疯。
刘大炮可以接受枪贵一点,但是子弹如果造得太贵,那这打仗的成本可就太高了。
且新式子弹对火药的纯度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黑火药的话……堆砌式制硝法所提取到的火药纯度又特么不够了,用黑火药,尤其是纯度并不算特别高的黑火药的话,即使是造出现代子弹来,依然会大大影响枪的寿命,火药燃烧速度太慢,怕不是得把子弹造得比手指头都长,这又会反过来影响装填和机械设计。
而想要进一步提纯,或者更进一步搞硝化棉的话,刘大炮也不会了,他上辈子毕竟不是搞化学的。
所以说啊,19世纪时线膛枪大规模取代滑膛枪本质上压根就不是什么枪械技术的进步,而是一场子弹技术的革命,而子弹技术的革命,本质上又是社会生产力,尤其是机械加工和化学技术发展的花所结出来的果而已。
不过,谁规定化学就不能拔苗助长的呢?刘大炮自己不懂,那就拿钱砸,基础化学不就是在瞎逼乱试之中胡乱试出来的么?
刘大炮就算不懂化学也知道,硝石泡在硫酸中可以得到硝酸,硝酸沾棉花就是硝化棉,只要有硝酸,有棉花,剩下的无非就是应用比例的问题,硬试也能试出来,硝化棉即使是21世纪也是主流的子弹火药。
所以关键就在于制作硫酸,为此刘大炮特意建设了的皇家科学院,科学院里几百个原始的草根科学家,国内的欧洲的都有,整天啥也不干就研究这个硫酸,每人都发了一百两银子一个月的高工资,刘大炮已经下了死命令,无论国内的工匠还是国外的,谁能搞出可行的,大规模制作硫酸的方法,谁就赏纹银十万两,封万户侯。
硫酸么,那硫磺出来用各种容器中用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加水一块煮,就不信煮不出来硫酸,至于这个胡乱瞎逼试验的过程中会不会爆炸,腐蚀,那就顾不得了,无非是比较费人而已。
研究过程中死了的有抚恤,残废了的公司给养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不信赏不出来化学家来。
勒紧裤腰带,搞出硝化棉。
只要说这东西是打仗用的,公司的股东们全都无条件的支持,哪怕减少分红甚至不赚钱也在所不惜。
嗯……事实上公司的大股东们已经在尽量减少分红了,刘大炮期权发的着实也是有点猛,而大股东们想要绕过分红从公司提现,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不难。
至于机械方面,这个只能一点一点的爬科技树,刘大炮模仿脚踏式缝纫机的原理做出了一款建议的脚踏式机床,脚踏式锯子,除了切翡翠之外也可以用来切子弹头,加工机械等。
而最近只要有空,他就会亲自参与蒸汽机的改良中并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虽然小时候看科普书籍中说瓦特是通过烧开水中获得了灵感发明了蒸汽机,但事实上现在就连康熙的书房中都摆着一款蒸汽机模型,而瓦特甚至还没有出声。
无非是蒸汽机一直没有实用而已,这在刘大炮看来并不难,打算发明一款蒸汽动力机床专门做枪炮和子弹,至于纺织机上,反倒是并不怎么着急。
要不怎么说,战争才是科学技术发展的第一源动力呢。
反正战争,就这么在澄海城内的守军玩耍一样的线膛枪试射之中有条不紊的,安安静静的方式之中,在刘大炮与郑经的默契之中,缓缓的,有序的进行着。
郑经的壕沟一路就算是挖到了城下,火炮也根本不够,除了给澄海城的守军练兵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用处,攻城专用的跳弹式攻击郑经也射不出来。
更是完全不敢从壕沟中钻出来,敢钻出来,马上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而刘大炮的等待,也终于慢慢的开花并且结果了。
最早反应过来的是来自湾湾的消息,陈近南终究还是没让刘大炮感到失望的,战争开始后的第六天,陈近南便亲自出现自了澄海城,给刘大炮高兴坏了。
“师父您怎么亲自来了?”
陈近南压根就没跟刘大炮客套,看得出来是真的着急了,一见刘大炮的面就直接说起了正事儿道:
“许耀、陈绳武、黄安等人跟着老勒一直在和嘤国人打仗,实在抽不开身,大肚土著那边又在搞事,我也已经派了吴淑饶率兵镇压去了,我这实在是没什么可用之兵了,留了小何在镇守澎湖,能拉来的兵我是都拉来了,一共一万三千人,不过东宁兵只有四千,剩下九千人全是仆从兵,大部分都是驯化不久的黑鬼。”
“也不知道够不够用,不过没关系,只要稍微再守上一段时间,起码老吴那边应该是能抽出手来的,而且少说还能再抓几万个大肚土著的俘虏,编练一番也能再凑一批仆从军,野战可能够钱,守城应该是够了,你这边战况如何?”
刘大炮笑着道:“无碍的,我这边战事基本上已经控制住了,如果喇布不来的话,郑经根本不足为虑,我想的话一天之内就能灭了他们,之所以吊着不肯出城,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想看看我大明各地官员的反应,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喇布给吊来。”
陈近南闻言一愣,随即很快紧绷着的身体就松弛了下来,却是苦笑了一声道:“你……所谓的试探大明官员,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试探我是吧。”
刘大炮笑了笑,也没否认,道:“看到师父您亲自带了这么多的援兵过来,却是比这仗打赢了还让我更加开心啊。”
陈近南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道:“无论如何,我这半辈子奔波,都只是为了反清复明,你与郑经之间无论这以前我再如何为难,但他现在悍然进攻我大明的都城,已经是无可争议的乱臣贼子了,甚至很可能他这是已经降清了,难道我会因为对郑家的忠义,而选择跟随他郑经去给清廷做汉奸么?你这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再怎么愚忠,也起码有个度吧?”
刘大炮见状,看了一言陈近南几乎半边脑袋都是的白头发,心知这一段时间,他压力之大,心中之苦,只怕也是无人能及,一时间,却是也颇为心酸了起来。
无论如何,陈近南对他这个徒弟,其实也还行,若非是他的力捧,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当上天地会的总舵主,况且他再怎么说,也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却是也忍不住感慨万分,真心实意地道:“是我,误会了师父了,都是我的错,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当真觉得这郑经投清是一件好事,至少让我与师父之间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仅此一条,这仗,我打得就值了。”
“哎~”
陈近南闻言心下一软,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了,激动之下,居然抱着刘大炮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这几个月来被忠与义两个字压得太苦了,根本睡不着觉,若非是心系反清大业,知道自己还有用,早就抹脖子自尽了,用现代医学观点来看,分明就是已经抑郁症了,而且至少是个中度。
所以事实上当他得知郑经叛变,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投降满清之后,陈近南的第一个感觉居然不是愤怒,而是由内而外的轻松。
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他对自己,终于有了个交代,他日九泉之下见到郑成功,也终于可以坦然相对了。
雷震天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气愤所感染,却是也干脆搂着他们俩一块抱头痛哭了起来。
惹得本来一点也不想哭的刘大炮也跟着有点伤感了,想了想,不哭好像也不合适,便也跟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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