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楼破破烂烂的、连个门都没有,里面黑洞洞的还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陈旧腐臭味道。
吕不烦牵着半瞎师父慢慢的走了进去、脚底下踩着的是薄薄的一层灰尘。
一间堂屋、里面散落着几只竹凳和几只竹杯器皿,一个漆黑的火塘里面早已冰冷。屋子有些散乱、但也没被人刻意糟践过。
似乎当初的主人遇到了什么事情急匆匆的打翻了器皿后就离开了、而主人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吕不烦探头探脑的窥视了半天、确定没什么诡异后松了口气……然后摆正一个竹凳让师父坐下休息,接着就去推开几扇窗户给房子透光透气……
窗子打开、少年打量了一下房子,转头对师父说道“师父!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房子呢!要是六子也在这里就好了……嘿嘿……虽说这鬼地方穷了点,可采药打猎再开荒种点庄稼应该也能活下去!你歇着、我收拾一下房子然后出去给你找点吃的……”
半瞎师父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吕不烦也不在意、直接翻箱倒柜的开始收拾这间废弃许久的房子。
撕下破烂的帷帐当做抹布,吕不凡跑到门口在一口井旁边找到一只漏水的破桶、打了些水就跑了回来,看了看东边的卧室、咣当一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半瞎师父明爷冷笑一下、搬着座下的小凳子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嗷”的一声惨叫,吕不烦狼狈不堪惊恐万状的从卧室里爬了出来!
一身的水渍灰尘满脸惊恐的吕不烦摔倒在刚才半瞎师父坐着的位置上,又赶忙转头对师父说道“疯子!以前里面住着的是个杀人的疯子!那里面……那里面全都是……都是……”
半瞎师父撇了撇嘴“是人脸皮对吧?多吗?”
“多……多……”
半瞎师父明爷拎起竹杖捅了吕不烦一下、开口说道“都拿出去、烧了就是了!你要喜欢自己留一个玩也行……快点!别装死狗!”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没脸没皮的村正留下来的东西?他会不会回来取啊?到时候咱拿什么还给人家?那家伙是不是个杀人的疯子?”
半瞎师父出奇的沉默了一下、然后幽幽的说道“这世上杀人的疯子还少了不成?有什么稀奇的?他不会回来了……”
吕不烦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便宜师父的脸色、冲他呲了呲牙……然后壮着胆子继续收拾房间去了。
小心翼翼的用竹竿将一张张挂在屋顶垂在墙上的恐怖面具挑了下来、慢慢的扔进那个打翻的木桶里面,吕不烦准备一会就拿出去烧掉……
突然、放在那张木床顶上的一张人皮·&nbp;面具引起了吕不烦的注意。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五官栩栩如生……
面具里面似乎塞着一团团揉烂的纸张填充着,就像那张人皮里面还有着鲜活的血肉一般!
人皮·&nbp;面具的主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眉目如画恬淡斯文、眼角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就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不同于别的面具被胡乱挂在屋顶上和墙上,这只面具被之前的主人小心的挂在了卧床的对面,像是主人特别眷顾这件收藏品一般。
吕不烦小心翼翼的把这张人皮·&nbp;面具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最后还是忍着恶心和不安将它放进了破木桶的最上面然后提了出去。准备连这只木桶一起在院子里烧掉。
“等等!”坐在堂屋里的半瞎师父却出言叫住了吕不烦……“他连这张面具都没带走?”半瞎师父拄着竹杖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吕不凡的身前……黯淡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吕不烦木桶里面的那张特殊的面具。
“师父?你不是快瞎了吗?”
“不是还没彻底瞎吗?滚一边去……这张面具,别烧了!你好好留着……以后说不得会有大用处!”
“你认识这个面具?这是谁啊?”
“这就是没脸没皮村正的脸皮……他自己的!”
“我的妈……他把自己脸皮扒下来干嘛?他真疯了?”
半瞎师父冷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谁会没事自己扒自己脸皮玩?这是一个女人扒的……一个蛇蝎一般的女人!也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他老婆?”
“嗯!不过还没成亲呢……”
“为啥?他在外面搞女人被他未婚妻发现了?这也太狠了吧?”
“他没有、是他女人在外面有别的男人了!那个男人讨厌他的这张脸、又懒得杀他,就叫那个女人把他的脸皮扒了下来!那个女人的家族为了斩草除根和扩张势力干脆就把没脸没皮的全族都几乎给杀光了……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把这张脸皮好好留着就是了。”
“这也叫女人?那蛇蝎娘们实在是太缺德了、该天打雷劈啊!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女人叫仙儿……刘仙儿,现在应该跪在那狗屁仙居那位仙人胯下……行了行了!你问这么多干嘛?赶紧干活去!”
半瞎师父挥舞起竹杖要揍吕不烦、吕不烦赶紧一溜烟的拎着这只让他恶心的木桶跑到外面,准备一把火把这些玩意全都烧了。
最后看了看最上面那张最是栩栩如生的人皮·&nbp;面具、吕不烦咬咬牙还是把它拿了出来,又在怀里掏出一张油纸仔细的包好。
这时、院子门口那里传来了一道嘶哑苍老的女声“小子、你要是不想要就把那张面具给我吧!”
吕不烦抬头一看、见是住在村口那个驼背丑陋的于婆子,却还是摇了摇头“师父说让我仔细收着,小子不敢违逆师父的吩咐!还请老婆婆见谅。”
于婆子仔细的打量着吕不烦、半晌才纳闷的问道“你是啥时候拜他为师的?他怎么会收你做徒弟?”
吕不烦憨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打小就在三百多里外的胡齐镇上的青楼里混生活、没家没业的就一个人!嘿嘿、师父原来是从外面来的豪客,每日里就在青楼里面喝酒快活,不少人都觉得他是京城或者镇守城里面过来的有钱人!整日里都围着他转悠想混点赏钱……”
“有一次我被那个青楼的打手头子栽赃冤枉、说我偷了楼子里的银子……呸、其实是他自己监守自盗的!老鸨子气急了把我捆上要在臭水沟里淹死我、是师父扔了一锭银子救了我的命!后来……后来师父没了钱,眼睛也坏了!老鸨子就扒了他的衣裳把他扔在了镇子外面的乱葬岗里……”
“我救下了师父逃出了胡齐镇。师父能算命……就是时灵时不灵的,我就带着师父走街串巷的在别处几个镇子上给外来的老客算个命什么的混口饭吃!直到前些天打雷、然后他就非要吵着来这里……
于婆子仔仔细细的听着、然后狐疑的打量着吕不烦……“就这?就这么简单?你就带着他来了这个地方?”
吕不烦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就这!我现在连师父全名叫啥都不知道呢、以前就知道他叫明爷……老婆婆你们是不是认识师父?他是这里的老户吗?这里怎么找事情做、怎么能混口饭吃?”
于婆子愣了半晌、摇了摇头……“疯子、都是疯子!自己活腻了去死就是了、拖着个娃娃干啥?没脸没皮的彻底疯了、他也疯了……”
吕不烦心里一缩、尽管猜到自己这个师父跟这个村子关系诡异,可这些奇奇怪怪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留下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村口的那个老骷髅感觉有些不友好、这于婆子也古里古怪的,哑巴倒还好。就是那个瘸子和高瘦子看似还有些敌意……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于婆子嘟嘟囔囔的拄着拐杖顶着个驼背走了、也没再讨要那张人皮&nbp;·面具。
忙忙碌碌的收拾完小竹楼、将一些没用的破损器皿加上那只装着不少人皮·面具的木桶一起在院子里点火烧掉。
随着一股怪异的焦臭味弥漫开来……吕不烦突然发现中午时分领着瘸子来过的那个高瘦子正阴恻恻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吕不烦赶紧站起来拱了拱手、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老男人。
高瘦子却哼了一声、伸手从身后提过来一堆物事……“哎、小子!这是给你师父的卦金,只有腊肉和笋干……告诉你师父,两清了!以后也别给我们算卦了……呸!”
一堆装在竹篓里面的东西被他丢在了门口,然后这家伙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吕不烦也不在乎他的态度、赶紧溜过去捡起竹篓,只觉得里面沉甸甸的、仔细一看果真是一条条腌制好的野味腊肉和一大堆晾晒好的笋干!不由得奇怪起来……
自己师父只是胡说八道了一番,压根也没给他们算命啊?怎么还真的来送卦金了?
屋子里正躺在一张破竹椅上打瞌睡的半瞎师父却大叫起来“发个什么呆?要死了不成?有了吃的就赶紧做饭去!老子饿了!!!”
吕不烦嘟囔了一句、还是拎着食物进了堂屋,堂屋里面的火塘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一只黑黢黢的铁锅也洗刷好了,还有一堆砸碎的竹椅碎片和一些枯草干柴。
吕不凡用火镰打着火、先生起了灶火,然后用一根破草绳子拉开火塘顶上的天窗散发烟气……接着又开始在一边收拾那些腊肉和笋干。
吕不烦一边清洗一边对自己师父问道“师父?这是你老家?你还有家人吗?村里这些人好像都认识你?你当初是不是干啥坏事逃走的?”
半瞎师父在竹椅上翻了个身,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吕不烦刚要再问、就看到原本趴在村口的那只瘦骨伶仃脏兮兮的大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院子里,正趴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自己。
少年咧嘴一笑“你来了?是不是饿了?给你点腊肉吃吧……”
说着、吕不烦将切下来的一小块腊肉用竹筷夹着,放在灶火上面轻轻烤了几下,顿时……一股烧腊肉的焦香气弥漫开来。
瘦弱少年夹着那块腊肉就那么走出去蹲在了那只大黑狗的面前……
“喏!吃吧!饿了吧?这里的人看着都不怎么样、怕是那老骷髅也没啥好东西喂你!以后我要是再有好吃的也给你留一块,你以后就不许咬我和我师父了啊!”
大黑狗静静地看着吕不烦、又看了看吕不烦手里夹着的那块烤腊肉,张开大口吧唧一下把那块肉咬进嘴巴里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然后又卧在那里不动了。
吕不烦乐了乐、伸手在大黑狗的后脑勺上摸了摸……接着回去做饭了。
竹椅上的半瞎师父明爷翻了翻白眼、翻了个身接着挺尸。对面那座房子顶上坐着的高瘦子和瘸子互视一眼、瘸子低声骂道“见了鬼了……么的……”
瘸子还未说完、高瘦子急忙一把捂住瘸子的嘴巴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爬了下去,咣当一声还踩翻了梯子。
村口的老骷髅正爬在树上远远眺望着这里、见到这一幕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然后驼背于婆子在窗户口探出头来又恶狠狠的骂了他几句,老骷髅一只手慢慢腾腾的爬下树又爬到那块大石头上、骂骂咧咧的又躺下了。
夕阳西下、两界村里奇奇怪怪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小竹楼里飘出一阵阵腊肉炖笋干的香气。
大嗓门的哑巴似乎睡得很早……只是那呼噜声和他的嗓门一样大!离他的草房老远都能听到。
还有几户人家始终关门闭户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主人出门了还是躲在家里没出来。
大黑狗慢慢腾腾的耷拉着尾巴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溜达着、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两界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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