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的小院子没了,地上只剩下一堆残碎的破烂砖瓦。
吕不烦蹲在地上翻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好像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被人捡走了,就连完整的砖瓦都没有了。
大黑留在了山上睡懒觉,吕不烦独自一个人连夜悄悄进了镇子。
吕不烦回头看了看,就见那个吃了自己一只烤山兔的小乞丐居然远远的跟在自己身后。
吕不烦招了招手。
小乞丐手脚麻利的跟了上来,守在院子外面看着吕不烦。
“你是后来逃到镇子上的吧?原来住这里的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苦水巷子这里的人要么被抓去了山里开矿,要么往西南那边逃了……但听说西南那边有官府的人守着,逃不掉的。”
“抓回来的逃户都关在哪里?”
吕不烦发现六子家的残垣断壁似乎是新近倒塌的,怕是六子逃走或者被抓走还没有几天时间。
“镇税监后面的牢房关不下那么多人了,马捕头就带人在镇子北边山洞里修了一座监房,很多人都关在那里。”
“你回山里去吧!那两个小乞丐没有你怕是会饿死……”
小乞丐瞪着眼睛,对吕不烦说道“你是侠士吗?你会杀了稅官和捕头救我们吗?我阿爹被抓走,阿娘也被他们逼死了……你能教我们武道功夫吗?”
吕不烦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小小的二境武夫……我救不了很多人。”
“哦……”
吕不烦伸手在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小乞丐的手里“拿着……换点吃的东西,离官府和有钱人远一点。”
“谢谢……谢谢侠士!”
小乞丐擦了擦眼睛,收起碎银子趴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吕不烦呆坐在废墟上,心里想起师父明爷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小子,大黑能为你出手一次!只一次!然后大黑就得退回两界村……你想好了,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该叫救命就叫救命!但只一次……”
“要是只会靠大黑,我还修炼个什么劲儿?”
吕不烦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绑紧了草鞋,然后戴上那只斗笠,在包裹里拿出一个长条布包……
一柄短剑。
普普通通的一柄短剑,吕不烦也只是习练了简简单单的三招剑式……是黄九无聊的时候教给他的。
剑是杜元在后搭起来的一个铁匠炉子里打造出来的,连刃都没开、就有一个好处……够沉。
吕不烦这两年几乎就只是在打熬肉身了,所以力气比普通人大了好多!
似乎也比同境界的武夫要大一些……
也不知道瘸子在打造短剑的精铁里面掺了什么玩意,反正吕不烦第一次拿起这短剑……觉得比当初那只六十斤左右的大石球也轻不了多少!
吕不烦休息了一下,看了看刚到午夜的天色,悄然离开去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他要去仔细探听一些风声,看看这两年胡齐镇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去救六子……
扎紧的衣服裤脚、绑好的草鞋,斗笠少年在六子家的废墟里面藏好自己带来的包裹,然后背着短剑直接闪身钻进浓浓的夜色之中!
胡齐镇上除了维持治安的马捕头,权柄最重的就是税监衙门。
广陵郡地处偏僻,除了郡城以外就一个够得上县城规模的大青县,剩下的都是错落在各地的镇子。
胡齐镇的税监有一个赵税吏坐镇、手下有七八个跑腿的公差,本是个不入流的胥吏货色、但在胡齐镇这偏远地区就是半个县太爷的存在。
经常是赵税吏加上马捕头两个,召集几家胡齐镇的大户财主、便能在税监正厅里面开门断案解决一些纠纷案件……
广陵郡郡守大人巴不得各个镇子上把那些烦死人又没油水的破案子都在税监里面内部消化掉算了,所以对这种逾制之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税监后院左厢就是监牢所在,此时的监牢里依旧点着火把油灯,几个牢子正吆五喝六的在牢房门监里赌钱……
“来来来!买定离手,多买多赔了哦!”
摇骰子坐庄的牢头满面红光,显然今夜收获不错。
一个黑影蹲在院墙外面听了一会儿,然后略带一丝生疏的跃到墙头上悄悄地翻了过去。
吕不烦趁着夜色溜到监牢大门旁边,支起耳朵听了听……
一个看门的牢子回头向赌钱的那伙人看了看,回头对同班牢子说道“你看看,一帮呆鸟!又得被赵老大骗个两手空空……”
旁边的瘦子嘿嘿笑道“活该!不过……赵头儿还算够意思!后牢里面那几个小妞大媳妇还能让咱们开开荤……嘿嘿嘿……”
“你知道个屁!那是姓赵的和杨花街那老鸨子没谈好价钱……姓赵的赌气打算把这些娘们卖到郡城那边去!”
“老哥,你说马捕头和赵税吏这么一闹,镇上大户丢了不少钱财,中户差点破家!下等户那可是差点一扫而空啊!这山里已经这么缺劳力了?”
“好像是……听说是神仙要的矿产药材跟不上数,郡守大人发了火!另外,这两年往咱这南疆逃难的逃户流民越来越多了,咱这破地方不缺人……”
“这世道……唉……”
吕不烦四下转了转,仗着自己二境武夫圆满境界勉强能在夜里视物找了一圈……没发现六子。
但也没发现马捕头!
这不是个好消息……说明六子应该是被抓到胡齐镇北边的山洞牢房里面了,而且马捕头怕是就在那里坐镇!
马捕头……现在吕不烦回忆起来,怕至少也是个三境武夫。
吕不烦来到牢房最里面的半地牢墙外,慢慢的爬到了牢房顶上的气窗旁边往里看去……
饶是吕不烦自幼在青楼里混迹,依旧没有见过如此凄惨的女子!
靠墙的木桩上拴着三四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还有两个戴着木枷哭哭啼啼的缩在墙角、最惨的是两个被扒光衣裤捆在木头案子上的年轻女子……
吕不烦依稀记得,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笑起来有一对酒窝的丰盈妇人是杨花街路口那个点心铺子家的媳妇!
每次自己挨了打还要出门跑腿的时候,那妇人都会摇头叹气可怜自己……
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好心的妇人还送了自己一包卖剩下的槽子糕!
想不到这种中户人家居然也会因为拖欠赋税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吕不烦知道,这两个近乎光赤奄奄一息满身污秽伤痕的妇人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股冰冷的怒火在吕不烦的心底酝酿起来,这些畜生……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
赋税徭役,一户户小有资产的人家就这样被一点点的敲骨吸髓的榨干!有钱人还可能会勾结税监官府霸占更多的财富……
这是什么世道?
吕不烦静静地坐在监牢的屋顶上,慢慢的从身后解下短剑……
胡齐镇的北面,一座山洞门口安设着木头打造的栅栏和木笼。
几个税吏和公差把守着大门,木笼里面是两个被打烂了皮肉的逃户男子。
一个癞痢头的公差拿出一只酒壶喝了一口,刚要嘲讽旁边的同伴几句,突然伸手指着远处镇子里哆嗦起来……
“喝喝喝,喝得要死了吧?你哆嗦啥?”
癞痢头磕磕巴巴的说道“起……起火了!烧的好大火……”
“哎呦,好像是税监那边!”
“快!快去……去禀报马捕头!”
山洞里急匆匆的奔出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衣衫不整满脸通红,正是称霸胡齐镇的武夫马捕头!
“么得!怎么回事?有人过来报信吗?”
“没,没……没有!”
“你们是死的吗?还不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哎!小的这就去!”
“马捕头!马爷!不好了……税监遭了贼人了!”
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跌跌撞撞满身黑黢黢烟熏火燎的颜色,正摇摇欲坠的奔着马捕头这边跑来……
“怎么回事?哪来的贼人?”
旁边的酒鬼急忙跑过去扶起这个一身税吏公差服色的家伙,把他带到了马捕头身前。
马捕头一把揪住这厮厉声问道“赵税吏呢?税银和监牢可出了事?”
“赵爷……被打死了!银库被打开,监牢也被烧了……”
“啊?来了多少贼人?领头的是什么人?可是武艺超群的武夫?还是成群的暴民?你……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
马捕头正觉得蹊跷,地上这个看着面生的年轻人突然一步跃起、合身撞向马捕头的怀里……
“啊!狗贼……”
马捕头低吼一声,暴退一步双臂狠狠砸下!
偷袭者举臂格挡,一脚踢出直奔马捕头的小腹而来……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互换了两招。
化妆成受伤税吏的,正是吕不烦!
一口武夫真气即将用尽,吕不烦不顾双臂剧痛,在身后拉出短剑一剑砍下!
马捕头探手在旁边拉过一根木桩拼命抵挡……
啪啦!
粗大的木桩居然应声而断!短剑极速落下直接砸在了马捕头的肩膀上……
沉身发力,吕不烦一声大喝短剑连环刺出!
马捕头赤手空拳却也将三境的武夫修为尽数使出,一对拳头罡气闪烁拼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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