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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东大学通知书到村里的时候,祁同伟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爹高举着通知书,从村头跑到村尾,又跑到村委会,对着大喇叭高声宣布。
俺儿子,祁同伟,考上汉东大学啦!
他是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啦!
整个村庄的人都涌过来,站在祁同伟家门口。
恭喜声音,贺喜声音,络绎不绝。
恭喜和贺喜之后,村民们也不肯走,都站着和祁同伟的爹妈说话。
最后,村委来了,开口说道:“大学生呢?大学生出来,跟大家说两句。”
村民们齐声叫好。
“好!”
“大学生出来,跟咱们说两句!”
祁同伟于是走出来,站在众人围绕之中,看着这么多兴奋欢喜的面孔,心潮汹涌。
他知道,这些人盼着他有出息,希望他有出息!
他张开有些干涩的嘴,清了清喉咙。
村民们安静下来,都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祁同伟开口说道:“爷爷奶奶们、大爷叔叔们,父老乡亲们……我祁同伟考上大学了。”
“往后,我不会忘了咱们村,等以后我上完大学有出息了,咱们村的事情,就是我祁同伟的事情!”
“好!”
“好啊!”
整个村庄沸腾起来,因为大学生祁同伟的这种义气的话,众人纷纷叫好!
接下来一个月,祁同伟每天都能收到乡亲们送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盆鸡蛋,有时候是一块腊肉,有时候是两条咸鱼……
因为他的衣服上带着补丁,村委专门给了他一身干净、没有补丁的衣服。
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人!
快到了开学的时间。
祁同伟满怀感激跟乡亲们道别,也道别了这个几乎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小村庄……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祁同伟带着行李,到了县里的汽车站。
汽车站的汽车又脏又破,吭哧吭哧冒着黑烟。
祁同伟买了车票,坐上去。
等候了足足两个小时,客车里面塞满了人,连喘气都能闻见别人嘴里面大蒜味。
祁同伟抱紧了自己行李,忽然感觉拥挤之中的自己,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没有人热情地和他说话,没有人在乎他是大学生,没有人在乎他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
客车终于启动了,吭哧吭哧的声音更加剧烈。
摇摇晃晃,颠簸不已。
祁同伟怀疑,客车很可能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彻底分散。
但是,并没有。
这又脏又破的客车异常坚韧努力,拉着一车客人,摇摇摆摆,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
偶尔公路旁边跑过几辆驴车,传来车把式的吆喝声音。
祁同伟的身体很壮实,但是困意却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脑袋一点一点,然后歪在邻座大姐的旁边。
邻座大姐本来想要发火,看见这小伙子长得俊,眼珠子一转,也不发火,自己也晃着脑袋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个惊呼声音。
“我的天爷!这就是京州!”
祁同伟连忙一晃脑袋直起身子,隔着酣睡的大姐,向车窗外看去。
远远地看见一个高楼大厦直冲天际,祁同伟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有几层楼,映入眼中的这东西,直接打破了他的所有想象能力。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高的楼!
这种楼怎么会这么高啊?
祁同伟看着“泛海大厦”四个大字,怔怔出神,直到客车距离高楼大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路不再是坑坑洼洼,道路两旁有着整整齐齐的树木,如同两列卫兵分在两侧。
看着京州市的一切,祁同伟的头上慢慢冒出了冷汗,
如同一头撞入了另外一个完陌生的世界,他单枪匹马,谁都不认识。
客车终于停下了,从这吭哧吭哧、又脏又破的运输工具上下来,祁同伟看看外面整齐的街道,再回头看看运送自己来的客车,心里面带着莫名的错觉,开始前往汉东大学报到。
总感觉,自己似乎原来属于那个又脏又破的客车,被抛出来,进入了新的世界。
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了道路,祁同伟走着去实在太远,只好找了一个蹬三轮的,讨价还价好半天,才坐着三轮车到了汉东大学。
站在汉东大学门口,祁同伟没有犹豫,穿着没有补丁的旧衣服提着行李,进了校园。
打听一下,到了新生报到处。
“您好,我来报到。”
“你好,你叫什名字,什么系,几班的?”对面的人也很客气。
另一边,一个穿着时尚、祁同伟不敢多看的美女正抱着手臂在胸前对另一个年轻人小声抱怨着。
“天气这么热,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不是有病啊?”
那个年轻人笑了笑:“梁路,你现在可是老师,注意你说话的姿态和形象,不要让新生们对你造成某些误解。”
梁路对面前的冤家怒目相视,但是又不得不忿忿放弃。
她斗不过这个冤家。
这是两年多以来,被这个畜生、王八蛋摆弄了无数次之后得出最真诚的经验教训。
所以,当他心血来潮,要看看新生报到情况的时候,梁路哪怕是恼火和不愿意,到底还是跟着他来了。
海昆正准备再和梁路多说两句话,忽然听到来报道的新生说的话:“我叫祁同伟,政法系一班的。”
“哦,我找一下名单。”
负责报到的人对了名单,验证无误,告诉祁同伟哪里收学费。
祁同伟忙碌着交了学费,又领了一些物品。
包括学校的被褥,军训服装,这才住进宿舍里面。
海昆的目光随着祁同伟离去报到处而收回来。
这是个身体挺壮实、外貌挺英俊的小伙子,只要认真学习向上,努力奋斗,很容易获得大部分女性的好感。
这就是祁同伟的初始条件。
从贫困的小县城考上汉东大学政法系,他脑袋毫无疑问是很聪明的,他只差学习、蜕变、融入的机会。
汉东大学就是他的机会。
“你认识这个农村来的?”梁路问道,“要不要,我给他一点关照?”
海昆笑了笑:“不必了,继续看。”
又过了半天,他见到了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