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走出凤仪宫,太子景珺便觉得突然鼻子好痒,他没忍住,便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易氏妙目一紧,柔声关切道:“天冷,殿下可别招了寒气。”
景珺揉了揉鼻子,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感觉好像有人背后说孤的坏话……
太子与太子妃的辇舆一前一后起行,四人抬的辇舆宽敞而舒适,抬辇舆的太监步履平稳,自凤仪宫往东宫的路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皑皑冬日,地上无半分积雪,也就不会有滑到之虞。
易氏凝眸望着前方太子的背影,心下想着却是方才在凤仪殿中的温皇后,皇后比太子明明也大不了多少,但殿下对皇后却十分亲近,对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也甚是喜爱,只是三皇子似乎不大喜欢太子殿下……而皇后……易氏有些看不透。
易氏揉了揉疲惫的额头,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这会子易氏已觉乏累,但想到回了东宫,三个良媛还得向她奉茶,便努力打起精神。
太子新婚,有三日的假,这样的闲暇,景珺素日里难得有这样松快,眉眼间颇有几分惬意之色。
回了东宫,景珺亲自将易氏送回后院正房,在正堂外,便瞧见三个良媛都已经候在了此处,瞧着恭候了已有些时辰了。
杜良媛、姜良媛、辛良媛忙敛衽见了万福礼,齐声道:“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景珺满意地微微颔首,“来了多久了?”
杜良媛穿着素雅的雪青色里貂斗篷,面带浅笑:“回殿下,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景珺一怔:“孤陪太子妃去给母后请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来的,你们又何必来得这么早。”
杜良媛心想,她们哪里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会什么时辰回来,这种事情自然是宁早务晚。
太子妃易氏略略蹙眉,便对身边陪嫁王嬷嬷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便请良媛入内室等候。”
“是,娘娘。”王嬷嬷瞅了瞅三位年轻漂亮的良媛娘子,心下虽不情愿,但还是低头应了声。
一旁的姜良媛忍不住撇撇嘴,晾着她们在外头冻了半个时辰,才马后炮,无非就是装给太子殿下瞧呗!
姜良媛却也不敢当着太子的面儿抱怨什么,面上还笑容灿烂地道:“太子殿下,今儿可冷了,咱们快点进去吧。”
易氏才刚进东宫,一时间倒也分不清这三个良媛到底哪个是哪个,但却记住了这个能说会笑的。
进了正堂,里头烧着地龙,端的是暖气薰人,众人便纷纷宽了外袍。太子景珺一落座,便笑着对易氏一一介绍这三个良媛,“这是杜氏,闺名唤做‘暄妍’,早先是二姐姐的伴读。”
杜良媛忙敛衣跪下,并从侍女手中接过了茶盏,双手丰盛:“请太子妃娘娘用茶。”
虽说当日都赴过赏花宴,但彼时人太多,当着皇后娘娘面又不能交头接耳,更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易氏接了茶抿了一口,“原来是杜妹妹。听闻杜侍郎是探花郎出身,博学得很呢。”
“娘娘过奖了。”杜良媛恭恭敬敬道。
这时候王嬷嬷和捧了三只细长的锦盒来,不消说里头装的簪钗之类的首饰,正是给三位良媛的见面礼。
易氏努力做出端庄贤惠的仪态,柔声道:“这是本宫带进宫的小玩意儿,比不上宫中的精致,杜良媛留着赏玩便是。”
王嬷嬷这才忙将锦盒奉上,杜氏接过礼物,垂首道:“多谢太子妃娘娘赏赐。”
然后才得以起身。
太子景珺又一一介绍了另外两位,“这是永定侯的孙女辛氏,唤做言容,德容言功的言容。”
辛氏小脸有些局促,连忙磕头奉茶不迭。
易氏端庄得体的脸上露出笑容,“四德取其二,女儿家取这样的名字就极好。”
辛良媛连忙摆手道:“太子妃娘娘过奖了。”
领了赏赐,辛良媛忙起身退到一侧。
最后,太子景珺指着姜氏道:“这是姜畔月,是文远伯继女,不过不是江边的江,而是美人姜。”
易氏打量着这位姜良媛,微微一笑道:“姜良媛的确是美人。”
姜良媛娇娇一笑,“太子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大美人,跟您一比,妾身不过就是珠玉跟前的瓦砾。”说着,也端端正正跪下,高高奉了茶,领走了最后一份赏赐。
太子景珺看在眼里,只觉得妻妾和睦,甚是圆满,便笑着与易氏道:“等用了午膳,再去拜见后宫的母妃们也不迟,哦,对了你若是去淑母妃处,可以带上辛氏。”
易氏点头道:“妾身明白。辛妹妹可是淑母妃的侄女。”
姜良媛忽的笑着说:“看样子,妾身三人里头,太子妃娘娘最喜欢辛良媛,不但称赞她的名字好,还这般亲切地唤她妹妹。”说着,姜良媛笑吟吟看着辛良媛:“妹妹真是有福气。”
易氏秀眉微颦,略有不悦。
太子景珺却笑呵呵对易氏道:“畔月性子略活泼了些。”
易氏只得挤出个笑容,“姜良媛活泼可人,杜良媛温婉宜人,辛良媛娴静乖巧,各有千秋。”
景珺道:“以后慢慢熟识便是。”他倒也不指望妻妾亲近得跟姊妹似的,只要不掐起来就成。
说罢,景珺又道:“孤前头还有些琐事,等晚上再过来陪你用膳。”
晚上过来,显然不只是陪着用膳。
易氏脸颊绯红,连忙小声应了一声“是”,妻妾四人忙将这位太子殿下恭送出正房,直到其背影远去,这才回到堂中。
太子都走了,姜良媛神情有些蔫儿,太子妃如此国色,只怕一时半会儿太子殿下是不会去她们几个房中了。
易氏淡淡扫了一眼杜氏,“听说,杜良媛很早就进宫了,与殿下也算是旧相识了吧?”
杜良媛忙谦恭地道:“妾身六岁入宫,做了温毓公主的伴读,素日里自是陪侍在公主身边,太子殿下……也略见过几回。”
易氏轻轻哂笑:“温毓公主与太子殿下可是一胎双生的姐弟,公主素日里想必也是常来东宫,你跟在公主身边,自然也是东宫常客。”
杜良媛连忙解释道:“温毓公主幼时的确常来东宫,可随着年纪渐长,自然多有不便。太子殿下身边也有好几位年纪相若的伴读,所以公主好些年都不常来了。”
听了这话,易氏有些意外:“是吗?但太子殿下与公主……岂不是要生疏了?”
杜良媛忙道:“怎么会呢?每天傍晚,太子殿下和公主都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时常留饭。”
易氏一怔,这么说,连温毓公主对温皇后都特别亲近孝顺……
“公主不常来东宫,可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易氏忽的问。
杜良媛道:“是,皇后娘娘觉得公主年纪大了,也该避嫌才是。皇后娘娘的话,公主素来句句都记在心里。”
易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心头泛起几分隐忧,但转念想,皇后娘娘是贤圣皇后的妹妹,或许只是出于姊妹情分,才替先皇后仔细照料太子殿下和温毓公主。
姜良媛忽的笑问:“太子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妾身可以打开瞧瞧吗?”
易氏一愣,随口道:“可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良媛二话不说便打开了锦盒,里头静静躺着一支金簪子,并无嵌宝,工艺亦是寻常,姜良媛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词。
易氏这才察觉,姜氏头上正带着一支极好的金累丝七宝玲珑簪,还有杜氏……头上也带了一支极为上乘的嵌珠石如意簪。
一时间堂中气氛竟有些沉凝,辛良媛见状,连忙小声解释道:“姜姐姐和杜姐姐头上簪子是刚进门的时候,初次去给皇后娘娘磕头,娘娘赏赐的。”
易氏脸色略微和缓了些,便打量着辛良媛的发髻,“辛妹妹也有吗?”
辛良媛道:“妾身也有一支嵌宝簪子,不过前日不小心磕碰了,正在修缮中。”
杜良媛见状,忙笑着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太子妃娘娘可是要传膳?妾身侍奉您用膳吧。”
易氏正色道:“杜良媛和姜良媛且回去歇着吧,辛妹妹一人留下即可。”
走出太子妃的正堂,姜良媛忍不住小声嘟囔:“这还没过错的呢,便说变脸就变脸……”——太子殿下跟前,笑脸和善,太子殿下一走,就变了脸!
杜良媛叹了口气:“少说两句吧。”作为妾侍,不被耳提面命、指摘训责已经算是不错了。
姜良媛哼道:“且看着吧,以后有咱们生受的!”
杜良媛道:“太子妃这样的,已经算是好的了。”比起她们家那位嫡母,起码和善多了。只是,太子妃这般容颜,以后……她们几个怕是难免要受冷落了。
杜良媛不禁心有戚戚然,便道:“我午后要去温毓公主处,姜姐姐可要同去?”
姜良媛犹豫了一下,旋即叹道:“去吧,要不然还能去哪儿呢?”皇后娘娘又不见她们,她们又没有个淑妃姑妈,也就能去温毓公主跟前凑一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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