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个月,楚牧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的声望都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那一夜大议新君议出了个楚牧,无论是太后一派还是首辅一派亦或是清流们,私下皆以为他会成为一个被坤德宫或者内阁控制的皇帝。当然太后一开始确实想控制住这个乡野小子,窦鼎之也不放心他,即使他可能是自己的孙女婿。
不过出乎大家的意料,楚牧并没有成为一个提线木偶,反而悄无声息的接连处理了马彪桉、南黎南水,还似乎搞定了永平帝几次遣使示好但执意与大文决裂的戕族,更莫说成为太祖预言之子更令其多了一层光环。
至今太后和窦鼎之有时回想,也没有具体想明白楚牧到底是何时开始变得完全脱离他们掌控的,明明每次见面年轻的皇帝总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从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样子,无论对谁都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在民间,皇帝的声望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在京城,百姓们一开始得知新皇帝是一位来自楚汉道的远房皇亲,虽然很少有人明说,但他们心里是瞧不上楚牧的。皇城根下的人心里总有股子骄傲感,感觉不是在京城成长的人都要低人一等,哪怕皇帝也是一样。
待到登基大典完,新皇帝竟然没有按惯例减免赋税,让他的民间声望收到重挫。英王在京郊遇刺,更让不少人怀疑新皇帝忌惮自己那位身手百姓爱戴的叔叔。
而后来英王遇刺桉告破,马彪桉的处理,尤其是献俘礼的举行,又让楚牧的民间声望触底反弹。京城人是可爱的,他们虽然有股子高人一等的自傲,但他们比谁都要爱大文,大文折服南黎南水,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不过他们却是由衷的高兴,具体表现在他们是真的下血本铆足了劲往李伯明身上扔臭鸡蛋……
其实若是问楚牧自己,他或许都说不清楚自己是走到这一步的。
起初他只有一个目的——自保。
什么远大的志向那个时候他是决然没有的,他只想着自保,直到他慢慢发现自己的处境并不是那么糟糕,尤其是结识了郭放舟后,后者为他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他才开始有意识的主动作为,成为了郭放舟曾经说过的棋局中的下棋之人,享受着拥有权力的快感。
楚牧很喜欢历史,自然是听过那句着名的“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人学习历史,似乎总能看出别人的问题,而认为自己是不会犯那些愚蠢的错误的。但人终归是人,上下五千年多少兴亡事,再了不起的人都会犯那些他们曾经认为愚蠢至极的错,何况楚牧乎?
楚牧站在午门城楼上俯瞰着满朝文武,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戒慎恐惧,脸上是那自觉高明的笑容,像极了西门言君装腔作势的样子。因为楚牧知道大家会对午门上出现一个女人产生极大的好奇,而当自己说出那是神女时,满朝文武一定会惊为天人,事实上百官也确实被震惊到了,看到百官兴奋的膜拜自己,楚牧很是得意。
人在得意时能看到一切美妙的画面,却往往会忽略一些不易察觉的阴暗,比如窦鼎之脸上的暗澹。
窦鼎之是一个很有抱负,有着自己理想的人。他对于如何治理好大文有些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当时会要求拥有对皇帝重大决定的复议权,因为他把年轻的楚牧来乱的。同时继续和西原私下接触,即使一开始楚牧并不知道这件事。
总之窦鼎之认为是对的事情,他就会去做。他希望按自己的方式来推进国政,但楚牧一次又一次给了他惊喜,无论是派遣赵义博去南黎还是突然出现的戕族神女,诚然这些事情的结果对国家是好的。但窦鼎之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澹澹的失落,执掌内阁这么久,他习惯于所有事情自己都在掌控之中,而现在很多事情都在他意料之外。
神女出现在午门城楼上,更让窦鼎之有些担忧。而且是一种很纯粹的担忧,无关朝政的担忧——皇帝和神女是不是有一腿?
言情
要知道当初窦鼎之支持楚牧的最初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楚牧和自己孙女感情上有一腿,现在看,他怀疑楚牧的腿已经伸到别人裙子下面去了。
这并不能怪窦鼎之多心,毕竟楚牧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窦语慢了。
不要以为身居高位的人好像整天只想着天下大事,哪怕是心系天下的窦鼎之自己在前几年还娶了一房小妾,更何况年纪轻轻正是血气旺盛好年华的楚牧!
而且神女是那样的美丽,即使距离甚远自己好有点老花眼,但窦鼎之依旧看出了神女的雍容高贵的气质。
楚牧也认为神女很美丽,他第一次碰见神女就觉得她长得很好看,不过那个时候的注意力还在接头上,如今楚牧的注意力显然开始跑偏了。
“神女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楚牧微笑着问道。
距离献俘礼已经过去了数日,楚牧终于忍不住邀请神女共进午餐。
神女显然没有楚牧那样的心思,她的心思如今都在面前的烤羊腿和驴肉汤上。
“多谢陛下关心,我住的很舒服!”琪琪在回答楚牧问题时甚至都没有放下焦香酥脆的烤羊腿。
琪琪也不是客气,她是真心觉得现在过的很舒服。毕竟是刚被折磨了几个月,住进皇宫就像天堂一般。更莫说这里还能享受一定的自由,虽然楚牧安排了不少太监宫女伺候,但那些人很听使唤,琪琪让他们不要跟自己她们就会照搬,比之在神宫连如厕都有人跟着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当然琪琪只是不知道还是有人在监视她的,只是那些人武艺高强她没察觉到罢了!
正所谓请人眼里出西施,哪怕是琪琪完全不懂礼数的在皇帝面前抱着啃羊腿,楚牧都觉得此女甚为可爱,是真性情。楚牧一向不喜欢装腔作势的人,这大概就是第一次见西门言君他就不太喜欢的缘故。
“那就好,我还怕神女在这里待着不习惯呢!”
神女干了一杯酸梅汤,笑着回道:“这里多好啊,地方又大食物也味美,只是……”
“只是什么?神女有话直说!”楚牧笑着道。
“也没什么,您派来照顾我的人不用那么多,而且吧,就是其实有几个侍女就够了,让那些男人伺候,我有些不习惯!”琪琪有些难为情的道。
“男人?”楚牧愣了一下才想到神女说的应该是那些公公。
“而且那些男人怪怪的,连胡子都没有说话声音还是尖尖的,看着怪吓人的!”琪琪小声又道。
“那些是……”楚牧本来想解释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解释这个更难为情,便道:“既然神女觉得不便,我让他们撤了便是!”
琪琪这人并没有太多心眼,哪怕仅仅是撤掉太监这一点小事得到了满足,她都觉得很满意笑的很灿烂。
楚牧看着那双迷人的碧绿色的眼睛,也不禁会心一笑。
他并没有忘记神医“勿进女色”的告戒,但不近女色不代表着他不愿意和琪琪多待在一起。
“神女若是待的舒服,便多待一段时日,或者在宫中待闷了,也可以出宫去转转!大文锦绣河山你还没有好好看呢!”楚牧刚说完,才意识到别说神女了,自己不也没怎么转过么,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直在京城中,江山具体什么样,他也不清楚。
神女却突然警惕了起来,琪琪虽然如少女般纯真,但并不代表他毫无戒心,本来她就觉得楚牧让突突回去报信让自己留下,楚牧是让她当人质,刚才又这么一说,更是让她戒备,“嗯!多谢陛下的美意了!只是我离开神宫很久了,说起来还挺想家的!更何况我身负重责,过去定期就要现身给族人赐福,虽然就是摸他们每人头一下,但这对于戕人来说意义重大。哎,这么久没有赐福了,只怕族人也是焦急万分,这突突回去报信,可别让他们误会了!”
琪琪知道楚牧想拉拢戕族,尤其是突突的父亲勐戈,所以暗暗的点楚牧让他知道,若是一直扣着自己,说不定他的计划就会泡汤,戕人若是知道自己的神女被扣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呢!
楚牧自是听出了琪琪的意思,正在想怎么接,而这时毛愚的出现正好帮他躲过了回复神女。
“陛下,首辅大人来了!”
“哦!快请!”
片刻之后,窦鼎之便随着毛愚走了进来,看到神女时他愣了一下,马上就去看了一眼楚牧的表情。
“首辅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楚牧问道。
窦鼎之拱手回道:“确有些要事禀告!”说着看了神女一眼。
其实窦鼎之这一眼并没有表现出恶意,但首辅大人的威严让神女似乎感觉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赶紧起身:“陛下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楚牧倒没多想,也没觉得窦鼎之破坏了自己的约会,点了点头道:“嗯!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来人,送神女!”
窦鼎之默不作声静静的观察着楚牧的神情。
“好了,首辅请坐下慢慢说!”楚牧一摆手示意毛愚上茶。
要说楚牧对窦鼎之一向都是很尊重的,赐座奉茶和嘘寒问暖是每次见面的必备三件套。
“陛下,臣已经派人将诺切等人送到了边境,据回报他们应该已经踏上了西原的地界了!”窦鼎之拱手汇报道。
之前最后一次窦鼎之和诺切会面的过程,楚牧是清楚的,那八个西原细作就是他交给窦鼎之让其还给诺切的。
其实说“还”是不准确的。因为通过桑巴和那些细作的供述,整个西原的情报系统完全是在明律圣卿的掌控中,根本不容其他人染指。也正因为这一点,楚牧才决定要将那那名细作交给诺切,让他带给弘法圣卿。
大文朝堂有斗争,西原何尝没有。这些人杀了也就杀了,为何不拿去给弘法当武器对付明律呢?对手若是内斗,对大文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嗯,辛苦首辅了!冒了这么大风险和西原使者接触!”楚牧还是一如既往的每次都慰问两句。
窦鼎之则仅仅礼貌性的微笑,说道:“这是臣应该做的!若大文真的能和西原达成议和,则西境安稳,陛下也好腾出手来慢慢处理内政!”顿了一瞬又道:“臣这段时间听闻民间对陛下多有称颂,都说陛下年轻有为大文有您为君实乃天幸!”
“哈哈,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也多亏了首辅每日的辅左,再说我这段时间一会南黎一会戕族的,国内政事还不都是内阁才能如此平顺。”楚牧笑着道。
“陛下谦虚了!”窦鼎之抬眼凝望着楚牧,又道:“如今一切顺利,陛下也熟悉了朝政,好多事已经可以慢慢推进了!”
楚牧察觉到窦鼎之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慢,但也没想到他说的具体是什么事。
窦鼎之看出楚牧的疑惑,便道:“陛下登基半年了,该选个年号了!”
“哦!对对,这事我都忘了!”虽然当了这么久皇帝,但现在实际上还是永平二十一年。
“有了年号才真正的万象更新,陛下可有想法?”
“这个还真没想!可叫礼部拿出些意见来!”楚牧幽幽的道。
“臣知道了!哎,等到了来年,有了新年号就完全是您的时代了,这段时日来老臣一直暗暗观察,陛下英明神武,日后必会有一番大作为!不过啊,陛下应该还记得您刚继位时的那段时间,时局不稳天下不安,故而陛下很多事也应早做打算,为长远计!”窦鼎之苦口婆心的说道。
楚牧一开始还没明白窦鼎之什么意思,听到最后一句他才明白。自己继位时的动荡是因为永平帝没留下子嗣也没留下传位的遗诏,所以整个朝堂都乱了,同样也让西原南黎他们看到了搞事情的机会。
正所谓国本定,天下安。这国本便是皇位的继承人,窦鼎之说这个就是在点楚牧,明年年号都改了,也该想着大婚的事了!
楚牧尴尬的一笑,道:“还是首辅思虑周全,朕都还没想到这许多!”
窦鼎之知道楚牧是个聪明人,也不用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去了。
到了晚上,楚牧用过膳早早的便躺到了塌上,他想到了神女又想到了窦语慢,想了很久。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正是多情的时候。上辈子草草结束,带着他并不想要的贞洁来到了这个世上。
他也没想到自己运交华盖当了皇帝了,还捧着贞洁的圣杯不能放下。不说今年先帝刚驾崩,自己不便那啥,就是该死的七色花也让他不能那啥,每个孤独的夜晚只能听着小八打呼忍受孤独。
今日窦鼎之那话明显是在提醒他,到了明年就该准备迎娶窦语慢了。可一想到这事楚牧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心里还有些纠结。
“陛下,太后派人来了!”毛愚突然的通报打断了楚牧的思绪。
楚牧不知道这么晚了太后派人来干嘛,不过反正不是太后来他也懒得起身,就那么躺在塌上。
片刻之后,一片暗香袭来,楚牧扭头一看,穿着轻纱的紫露走了进来,跪下行礼之时胸前波涛若隐若现。
我去,刚在这想女人,老天爷就派人来考验朕!
“陛下,太后听闻陛下最近忙于政事,身乏体虚,特别让人准备了一壶虎宝人参酒,命奴婢送来给陛下!”紫露自己说的脸都红了。
楚牧看着紫露手上那酒,心想太后那死老婆子坏得很,竟然给朕送这种酒来!还派紫露来送,这是什么居心!朕岂会岂会岂……
“嗯,拿来朕闻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