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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如此恶意的目光,沈思茉不禁疑惑,这人看着面生,怎么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她走到男人身边,仔细打量着他:“我们之前见过?你为何要绑架我女儿。”
男人讥讽的笑起来,朝着沈思茉吐了一口唾沫:“沈思茉,几十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伪善。我真想把你脸上的这皮撕下来,看看你究竟是何般模样。”
这人到底是谁?
沈思茉眉宇微皱,但面不改色,在脑子里飞快的浏览过往,但仍旧想不起任何关于男人的人和事。
见她不说话,男人愤怒的眼底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他朝天大笑:“在你眼里,果真人命如草芥。沈思茉,我虽然绑架了悯生殿的人,但终究是留了他们一条性命。可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你恐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我真后悔,当初抓到他们,就应该直接杀了才是。”
半晌,沈思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的神色,她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三十多年前,有人出重金在点绛堂登榜,买南望总兵一家三十余口的命。此人借权弄势,贪污腐败,草菅人命。总兵府的小妾秀夫人临死前紧抓着我的剑不肯松手,字字泣血,苦苦哀求。稚子无辜,求我放她仍在襁褓中的孩儿一条性命。那年我刚做了母亲,不由得心软,留了那个孩子一条生路。”
男人听到此处,眼角忽然闪过一抹泪,他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你当初真不该心软。”
“我的确不该心软。”沈思茉目光忽然一洌,单手举起拐杖直直的戳向男人的眉心,却又在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堪堪停了下来,“我沈思茉效命点绛堂近三十年,从不手软,唯独放过一个你。可惜你不知好歹,落草为寇,杀人屠村。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一剑杀了你。”
男人嗤笑,他看了看周围倒在地上还未醒来的人:“若非世事所迫,我们何至于落草为寇。若非他们欺人太甚,我又何至于带人屠村。我们这些被逼无奈的人不过是想在这世上找个地方安稳的活下去,可是你们连最后的活路都不肯给。沈思茉,你当年杀了一个贪官,却不屠尽这天下的贪官。你看似救人,实则害人。”
“我的确该死,可你低头看看你的手,是不是也沾满了鲜血。这忍冬谷中夜晚呼啸而过的寒风,都是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在追魂索命啊!”
男人仰天大笑,面容疯狂。
“沈思茉,你杀了我家,你女儿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与你的后人注定生生世世负罪前行,不得好死!”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脱力的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抹血,双眼仍旧瞪的老大,死死地盯着上方。
死不瞑目。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木苡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咬毒自尽。房间里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看了看沈思茉,发现她的神色没有太大的改变,正看着男人的尸体出神,只是拄着拐杖的手在忍不住的颤抖。
这场跨越了几十年的陈年旧事,终于在此刻被迫中止。
拿刀的人松了手,仇恨的目标惊了心。
沈思茉颤抖着身子,声音变得沙哑,将自己困在了回忆中:”我这一辈子,前半生拿钱杀人,后半生拼命赎罪,但我从来都不后悔。当年被人陷害,家就活了我一个,当时我就发誓,这辈子定要手刃仇人。后来我把自己卖进点绛堂,历经尸山血海,终于成了排名第七的杀手。那种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让我杀红了眼,直到他死在我面前,直到星暖抱着我的腿哭。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手上的鲜血再也洗不干净了。木姑娘,我这算是罪有应得吗?”
“沈谷主。”木苡走到沈思茉身边,蹲下身合上了男人的双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间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思茉死死的盯着死去的男人,半晌,才颤抖着出声:“你说,我是不是当年真的做错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沈谷主并未做错什么。”
木苡看了看脚边躺着的这一圈昏迷的人,觉得这样丢一堆在这也不是个事,但自己也不想当老妈子程包办。
所以她选择打断沈思茉的哀愁:“沈谷主,你所托之事我已完成,至于这些人,就看你想如何处置了。”说完,木苡转身离开。
却不想刚踏出院子没两步,花园转角处传来一阵虚弱的女声。
“木姑娘,花要开了。”
这话成功的吸引了木苡的注意力,她转身看向来人,嘴角轻轻的向上挑了一下:“夫人,说这话可是要负责的。”
杨星暖虚弱的倚着丫鬟的手,艰难的向木苡走去。她的脸色不好,没什么血气,药香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有些刺鼻。
木苡站在原地看着她,等她走到自己的面前,也不出声。
杨星暖目光灼灼,看着木苡,半是期盼半是忐忑的说:“木姑娘,如果花开了,你是不是就能出手救我女儿。”
木苡心下哑然,她打量着杨星暖,不费吹灰之力就看清了她的企图,这女人在做一场豪赌。
是我小看你了。
“是,如果忍冬花开了,我就答应跟你做这场交易。”木苡朝杨星暖伸出一只手,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珠子,是颗淡绿色的水晶,“夫人,花开之日,您将这颗珠子投进火里,我就会出现。”
淡绿色的水晶在晚上并不耀眼,可在杨星暖看来,它所发出的光芒比烈日还能灼伤人的眼睛。
她紧紧的握着手心里的珠子,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却一点也不疼。
“请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花就开了。”
木苡答应了她,杨星暖倒是显得有些兴奋,一副打算和木苡好好聊聊的神情,只是碍于过于虚弱,体力不支先行离去。
等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木苡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甚是惋惜。
这杨星暖确实比不上她爹娘,但也确实是个狠人。可惜了,悯生殿济世救人这么多年,也不知柳磬能否担的住这份责任,只是希望不要没落才好。。
不过令木苡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以直系血脉生祭忍冬来催生花朵,这杨家祖上居然还有这么个血腥的法子,白芨当年到底是怎么和她的老祖宗交上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