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各敲得胜鼓归营。
虽然不是真刀实枪的厮杀,但鼻青脸肿、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身为将领,赵田、杨安玄等人分开抚慰受伤的士卒。
杨安玄看到上次吃饭时遇到的瘦长汉子,脸上青紫一块,想是挨了一棍。
“怎么样?痛不痛?”杨安玄问道“还好没破皮,不会破相,娶媳妇了吗?。”
瘦长汉子咧嘴笑道“不痛。家里穷,娶不起媳妇。”
杨安玄在他身旁蹲下,问道“老哥叫什么名字了?”
汉子的脸一红,吭哧半天,挤出三个字,道“徐狗剩。”
周围一阵哄笑,汉子急眼了,吼道“王牛卵,你笑什么,你的名字好听。”
杨安玄也笑起来,道“徐狗剩,你若嫌名字不听,我跟你改个名如何?”
汉子胀红了脸,激动地道“请将军改名。”
杨安玄想了想道“人生在世,孝义最重,你叫徐孝重如何?”
汉子朝杨安玄跪倒,叩拜道“徐孝重多谢将军改名。”
旁边王牛卵也跪下,道“小人王牛卵,也想请将军改个名字。”
“行,便叫王全义吧。”
替几人改过名字,杨安玄站起身,对着众人道“战场厮杀,伤亡在所难免,你们平日操练多吃些苦,多流些汗,到了战场上便少流些血,切莫怕累偷懒。”
徐孝重拍着胸口,道“将军放心,我今天打倒了三个人。”
杨安玄见这汉子比初见时壮实了不少,笑问道“现在吃得饱吗?”
徐孝重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比以前好,但也好像还没吃饱。”
杨安玄笑道“行,今晚犒劳大家,我通知伙房多做些面饼,管饱。”
营寨中肉香四溢,士卒们欢声笑语,杨安玄特意地寻到徐孝重,看看他能吃多少。
只见徐孝重用面饼裹着肉条,咬得满嘴是油,旁边围着一群人看他吃东西。
王全义凑过来道“将军,徐狗剩可真能吃,两碗粥、四张饼,还有大块的肉,足足有四五斤东西下肚了。”
见杨安玄过来,徐孝重三口两口将炊饼吞下,拍着肚皮笑道“这回总算知道吃饱的滋味了。”
挥动了一下拳头,徐孝重道“我感觉一拳下去能打死头牛,下次营中比试,我一定能争进前十。”
营寨一角放着石锁石担,供士卒们打熬气力。徐孝重兴冲冲地走过去,挑最重的那副掂了掂,道“有点轻。”
说着,双手抓住木杆,轻松地将石担举过头顶,舞动起来。众人无不咂舌,要知道这副石担重一百四十斤,平时少有人举得起,徐孝重抓在手中居然轻松得很。
杨安玄目光一跳,好壮士,若用之披甲冲阵,定能以一当十。
等徐孝重放下石担,杨安玄道“如此壮士,当披盔甲,为军中先锋。”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徐孝重跪倒,道“小人愿为将军效力。”
…………
杨安远的营地扎在南门外五里,同样依山傍水,以木为寨墙。营寨内杨安远与众人齐坐于地,一个锅中吃饭。
“将军,我听说赵将军营寨的士卒有饼吃,还常有肉吃。”有人发问道。
杨安远抹了抹嘴角的粥渍,道“杨某没本事,对不住各位兄弟,不能让大伙常吃肉,只能和大伙一样吃喝。”
“将军别这样说,已经不错了,同人不同命”、“杨将军是庶子,那位可是嫡子,能一样吗?”、“妈的,吃得比我们好能怎样,还不是被输给我们”、“他们可没输,下次再比胜负天知道”、“我觉得那个杨小将军好厉害”,议论声“嗡嗡”而起,嘈杂刺耳。
杨安远放下碗,起身高声道“各位兄弟,沙场杀敌靠的是袍泽,要不然纵有霸王之勇仍逃不过自刎乌江,杨某愿与兄弟们同甘共苦,在战场上同生共死。”
话语掷地有声,岑明虎看着斗志昂扬的杨安远,想起他曾对自己提出过的北伐之志,心中激情滂湃,唯有这样勇不言败的人才值得自己矢志追随。
杨安玄就像一块坚硬的砺石,将杨安远也磨出锋利的芒来。
第二天,二十匹军马送至营寨。战马不但价格昂贵,平日耗费也不下二十人所需,杨家为了养护百余匹战马每年耗费近百万钱。
可是战场上多了轻骑,就如同多了一把锋利的长刀,能斩将夺旗、改变战局,出奇制胜。
营寨南面建有专门的马棚,屯长以上皆配有战马。军中有养马军纪,赵田命人扩建马棚,又从军中选出五人专门养马。
士卒们看到战马,一个个两眼放光,要不是队长喝斥,个个都想上前摸一把。
严壮笑骂道“兔崽子们,你们算是走大运了,老子当兵十多年没摸过马,你们只要操练得好,便能骑上。要是谁的本事大,说不定这马就归了他,操练的时候谁要是叫苦,这马就没他的份了。”
操练难度逐步加强,逐步增加了负重走、学骑射、野地宿营等等。强度加大士卒们开始分层,杨安玄让赵田挑选精锐组建先锋营,得六十三人。
杨安玄与赵田、严壮、阴绩等人商议,参照诸葛武侯练无当飞军的办法,让先锋营士卒负重翻山越岭,用弓箭射杀飞禽走兽。杨安玄还参照前世所知的特种兵训练方法,让士卒攀爬悬崖,下水泅渡,优胜劣汰。
三月十六日,第四次比试。比试的是八里负重走和骑射,八里负重走赵田队胜,骑射杨安远队胜,又是平手收场。
赵田等人对胜负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众人都坚信,一个月后的最终较量,己方一定能大获全胜。
三月十九日,朝庭封赏的旨意终于颁至棘阳。
“广威将军、新野太守杨佺期,夙展忠诚……献杨家犁,可资耕耨,有功于国……可封关内侯,复龙骧将军。另赐金二百,帛五百。”
晋设爵位十八级王、公、侯、伯、子、男、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郡侯、开国县侯、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乡侯、亭侯、关内侯、关外侯。
从官品上看,开国郡公、县公为一品,开国县侯、伯、子、男为二品,县侯三品,乡侯四品,亭侯五品,关内侯六品,关外侯七品。乡侯至关外侯无封邑,仅有月俸,其实已徒具虚名了。
杨佺期叩谢,接过圣旨有些失望,虽然获得封爵、重获龙骧将军称号,但最期盼的门第提品又落了空。
杨广等人喜形于色,杨家南渡之后没有获得封爵,如今重得爵位意味着家庭升品有了希望。
杨佺期看向杨安玄,心中有些愧疚,说起来自己夺了儿子的功劳,这些封赏原本应该属于杨安玄的。
晚间,内宅厅堂。
杨家族人齐聚一堂,大家有说有笑,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案几上堆放的金子和锦帛之上,天子封赏与有荣焉,何况每家能分到不少财物。
案几侧旁的树灯发出晕光,将杨佺期的脸照得发亮。宴请天使多喝了三两杯,杨佺期有些飘飘然。
杨思平轻咳一声,道“二哥,时候不早了,这些赏赐如何分配你说个话。”
杨佺期将碗中浆水喝净,放下碗道“这份赏赐是安玄所献的新犁所得,先听听安玄的意思。”
众人目光看向站在杨佺期身侧的杨安玄,杨思平笑道“安玄,那你就说说。”
杨安玄缺钱,竹制纸还没制出,养军的物资还是赊欠阴家的。不过桑根纸大卖,阴敦已经向他表示食物的钱不用从竹纸利润中扣除。
众人目光如炬,杨安玄心中有数,笑道“这是天子赏赐族中之物,我是晚辈,怎好多言,一切听从长辈们安排。”
杨佺期捋须点头,杨广难得地赞了一声,道“安玄,深明大义,确实是长大了。”
略思片刻,杨佺期道“二百两金,族中留八十两,给安玄二十金和五十匹帛,剩下百两黄金和其余锦帛按族中惯例分派下去。”
笑声响起,皆大欢喜。杨佺期起身,叫杨安玄跟他前去书房。
手指轻敲,斟酌片刻,杨佺期开口道“安玄,为父没想到天子旨意中没对你加以封赏,此次封爵倒是为父沾了你的光。”
杨安玄笑道“杨氏一门皆倚仗父亲,父亲得了爵位远胜孩儿得些封赏。”
杨佺期叹道“安玄,你能说出这番话来,为父甚慰。”
从案几上的公文中翻出一封信递给杨安玄,道“你看看这封信。”
信是雍州刺史郗恢所写,信中提及杨安玄,说天子对杨安玄甚为关注,但因杨安玄尚未定品,不好封赏。在信中郗恢嘱咐杨安玄养望定品,将来天子定有重用,杨家将来门第升品要依靠他。
信中满是长辈的殷殷之意,这位郗刺史对自己很是期许,杨安玄心中涌上暖意,将信递还给杨佺期,道“孩儿定不负众望,争取定阶上品。”
“我已向郗刺史提及郡中正的人选,郗刺史答应帮忙向司徒府推荐阴友齐。”杨佺期道“阴老爷子告诉我,京中亦在花钱活动,此事已有眉目。若阴友齐真能成为新野郡中正,玄儿定为上品便有望了。”
“你在郡中声名不错,先是凤凰楼吟诗,接着在阴家庄参与《春风集》,又在淯水河畔清谈得八俊美誉。”杨佺期微笑道“你所创衣上作诗画成为风尚,郗刺史信中提及襄阳城中亦有人跟风,不用多久就会传至京中。”
“定品在九月,玄儿你要多花点心思在书、画、琴上面,这些方面你有所欠缺,五官掾刘志善长书画,其书画皆入七品,我跟他提过让你前去请益,你不妨多向他请教。”
杨安玄恭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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