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距离袁玉堂来到庆州城已经过去一个月。
回忆起来庆州城外的那一夜,袁玉堂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一夜,足足有超过二十头妖魔来袭,他和所有的护卫差点就死在路上了!
即使黄七僳信守承诺尽力封锁消息,但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泄露,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在寿山宴席之后的第五天,袁玉堂金口敕封,一语成箴的秘密终于泄露出去。
没有哪个妖魔鬼怪可以拒绝快速提升境界的诱惑,尽管袁玉堂未雨绸缪提前日夜兼程地赶路,依旧被得到消息的妖魔追赶上。
好在秘密暴露的时间尚短,来袭的二十几头妖魔多是妖精等级,再加上当时距离庆州城已经不远,护卫们又誓死保护,这才让伤重无力的袁玉堂安全进入庆州城。
闷葫芦外表看似鲁莽,但是心思颇为细腻。
尽管袁玉堂从未主动提过什么,但是他从袁玉堂前几天急躁不安的反常举动就知道与妖魔突然袭击脱不了干系,故而脱险后对众护卫下达缄口令,严禁泄露有关妖魔的信息。
而袁玉堂连日来心力交瘁,再加上古代道路崎岖,匆忙赶路确实是受大罪,终于伤势爆发,入城后便陷入昏迷垂死的边缘。
幸好有当代医仙张大医士相救,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不过即使张大医士悉心救治,从瘫痪在床到他能自己下地行走,足足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
这天上午,袁玉堂坐在院子石凳上,望着满院花开正旺的黄花风铃树,一树繁花,满目金黄,金灿成海,美得惊心动魄。
经过妖魔袭击事件后,闷葫芦对袁玉堂的安全极为着紧,时刻安排护卫寸步不离地保护左右。
今天当值的是张青兄弟,正叼着烟站在袁玉堂身后数步外闲聊。
“两位张大哥,麻烦给根烟我。”袁玉堂突然回头说道。
性格直爽,不容他想就准备掏烟给袁玉堂,不料哥哥张青伸手拦住,上前郑重其事地抱拳道,“公子你病情未愈,张大医士有过吩咐,不能让公子碰烟草,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小人。”
袁玉堂失望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转头继续望着随风飘零的风铃黄花发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宜抽烟,奈何心中实在烦躁,才想借烟消愁。
总督府里戒备森严,机关重重,连妖魔鬼怪也不敢轻易乱闯,为何闷葫芦还特意安排护卫贴身保护呢?
原因只有一个。
总督府内有人意图对袁玉堂不利!
至于为什么闷葫芦会知道总督府内有人想对袁玉堂不利,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是司徒杀奴的义弟,同时还是桐山关战役里立下首功的年轻才俊。
而当今东北道总督名为司徒墨,袁玉堂他们现在所住的跃马阁庭院则是属于司徒杀奴的私人宅邸。
这么一来就很容易解释通了。
司徒杀奴,正是司徒墨的二子!
大夏九大总督位高权重,割据一方,其中世袭罔替的东北道与岭南道两大豪族三百多年来早就把自家地盘经营成铁桶一块,虽无异姓王之名,却有异姓王之实。
如此显赫的豪族,哪能逃得过诸子争权夺利的狗血剧情。
相比妻妾成群,儿女泛滥的其他八位总督,司徒墨就显得格外独特,多年来只与正妻相敬如宾,妻子病逝后也没再续弦,所以膝下只有二女三子。
两个女儿早已远嫁外地豪门联姻,三子自幼体弱多病,长期躲在幽林养病不问世事,故而总督继承人只能在两个成年儿子之间抉择。
司徒杀奴大哥名叫司徒弘懿,年长司徒杀奴十二岁,好大喜功,目中无人,仗着长子嫡孙的大义名头行事嚣张跋扈,更是视两个弟弟为眼中钉,处处刁难。
桐山关里敢公然与司徒杀奴叫板而被斩首的副总兵刘埠,就是司徒弘懿安插的心腹。
兄弟俩势同水火,他们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节的地步。
最让人玩味的是,司徒墨似乎一直冷眼旁观着,从不出手阻止儿子们骨肉相残。
而袁玉堂身为司徒杀奴公开的义弟,且又在桐山关立下大功,只要有心入仕从军,必然平步青云,将来肯定是司徒杀奴又一铁杆强援。
以司徒弘懿的性格,怎会容忍袁玉堂顺利成长下去?
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下死手。
这不是危言耸听。
自古无情帝皇家,宫廷里什么龌龊事没出现过?
即使总督之位不比九五之尊,但也相差不远了,为了争夺这个位置,自然会不择手段打击异己。
袁玉堂疲惫地掐了掐眉头,前世宫斗电视剧看多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亲身卷入其中。
如果不是出了寿山那摊子糟心事导致他变成妖魔眼里的香饽饽,他早就一走了之了。
他可以舍命与司徒杀奴战场上并肩杀敌,不代表他愿意成为权谋内斗的牺牲品。
而且除了这个扯淡的事情外,还有一个更扯淡的发现,使他寝食难安。
来时路上为了打发时间,在一次和闷葫芦无意间闲聊时,他猛地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听闷葫芦说,他家是两百年前逃荒举家迁到东北道的,而他的祖上来自山南道懈州郭北县,城外有座百年寺庙,名为兰若寺!
当时袁玉堂就傻眼了。
兰若寺,干尸,女鬼小倩,宁采臣,燕赤霞,树妖姥姥……
无数耳熟能详的名字串联在一起,袁玉堂总算知道他穿越到什么世界了。
怪不得这个世界如此光怪陆离,居然是聊斋世界!
这里有鬼,有狐,有妖,更有城隍鬼差,世道凋敝,民不聊生,邪祟遍地,朝不保夕。
欲哭无泪的袁玉堂足足缓了一天才缓和过来。
同时心里对大夏朝廷更绝望了。
因为当朝国师大号普度慈航!
那可是一头千年蜈蚣精啊~
有大妖祸乱朝纲,这个皇朝能长久才有鬼了!
不过聊斋世界虽然诡谲恐怖,但是他也不是毫无希望。
有《天罡秘术》兜底,只要他继续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到世间最巅峰,白日飞升,逍遥成仙也不是梦!
好吧,扯得太远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只有养好伤,他才有自保的资本。
胡思乱想一阵,袁玉堂感到疲乏,正欲回房休息,突然闷葫芦神色焦急地从外闯来。
闷葫芦最近经常找不着人,就算回来也是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袁玉堂和护卫们总是调侃问他是不是千年铁树开花了。
每当着时候闷葫芦总是呵呵傻笑,似乎好事将近,众人不禁大乐。
但是现在闷葫芦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袁玉堂不由得收起戏弄之意,主动问道,“胡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闷葫芦叹了声,慢慢地把事情道来:
王二楞是闷葫芦的生死兄弟,如果当年不是王二楞在战场上帮他挡了一刀,恐怕他早就尸骨已寒了。
本来答应了要帮忙照顾战友遗孀,结果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司徒杀奴南征北战。
今日尚且不知明日事,在朝不保夕间,哪怕他再有心,也照顾不到曹英母子。
后来重遇曹英后,得知孤儿寡母日子过得贫困潦倒,这些年积压的愧疚一次性爆发,闷葫芦拼了命想补偿。
曹英温柔贤淑,闷葫芦血气方刚,谁也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居然看对眼了。
闷葫芦也不管曹英寡妇的身份会不会遭人耻笑,已经下定决心等袁玉堂痊愈后就回桐山关向司徒杀奴申请退役回乡,到时候敲锣打鼓,八人大轿把曹英娶进门。
曹英虽然感动,但是却怕害了闷葫芦的名声,尽管自己很喜欢这个木讷的男人,也只能强忍不舍,将他置之门外。
闷葫芦这人认死理,早在心里发誓非曹英不娶,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所有天天上门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打动了曹英放下世俗偏见,接纳了他。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时,最近王家村发生了一件怪事。
大概是十天前,村里圈养的家畜陆续无故暴毙。
横死的家畜表面没有任何伤痕,这就很离谱了。
家畜乃是一家一户的重要财产,突然间无故死了一大片,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只是还没找出家畜暴毙的原因,昨晚村里又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命案,让事态变得扑朔迷离。
今早闷葫芦去到王家村找曹英时,发现村里祠堂聚集了大量的村民,而且他去到曹英家里也没见她母子在,后来有好心人告诉他,曹英出大事了!
原来是昨天夜里,曹英邻居王汉三一家七口人全被屠杀了,现场惨不忍睹,七口人几乎被撕成碎片,凡是看过现场的人无不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邻居王汉三家的婆娘尖酸刻薄,平日最喜搬弄是非,恰好昨天傍晚在与村里几个长舌妇编排曹英不知羞,勾野汉子时被路过的曹英听到。
往日里曹英对一些闲言碎语都是能忍则忍,但是事关她与闷葫芦的清白,顿时不能忍了。
理论无果,最后竟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两个妇道人家当众扭打在一起,好些人来劝架才把她们分开。
王家婆娘平日里泼辣惯了,哪里吃过这种亏,当时叫嚣道要把曹英的丑事传遍整个庆州,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有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勾搭成奸。
据说曹英当时气得浑身发抖,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
结果当天夜里,王家七口人就被灭门了。
村正认为曹英嫌疑最大,所以连夜带人闯进曹英家里,把她押到祠堂准备公审行刑。
闷葫芦一听这话,当即气炸了,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往祠堂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