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城是仿照皇城而建的有数大城,共有十街八坊,其中大通坊是底层百姓聚集的贫民区,三教九流杂居,鱼龙混杂,治安混乱。
赵杏儿今年八岁,长得粉雕玉琢,皮肤白皙,像极了精致的瓷娃娃,性格善良活泼,深得附近邻居的喜爱。
相比起街坊邻居的贫困潦倒,赵杏儿家尚算殷厚,父母乃是坊市的大菜客,颇有浮财。
庆州城内常住人口超过五十万以上,每天消耗的物资惊人,故而不少机灵商贩觅得商机,菜客则为其中之一。
菜客,顾名思义就是从事蔬菜买卖生意的商人,不同于苦哈哈的农民自种自售,菜客会从乡下农户家中其中采购,然后批量运往坊市售卖,赚的就是其中差价。
所以赵杏儿父母直打干起菜客买卖后,每日都早起晚归,没太多时间陪伴女儿。
幸得坊里不少同龄孩童可陪伴,赵杏儿倒是不愁寂寞。
这日傍晚,眼瞅着马上就要天黑了。
玩耍了一天的小伙伴们纷纷被爹妈叫回家吃饭,唯独赵杏儿还可怜兮兮地蹲在自家门口等着父母归来。
一个路过的货郎路过时好心劝诫道,“天快黑了,晚上不安全,小杏儿还不回家,当心拐子佬把你拐走唷。”
拐子佬,本地方言对人贩子的蔑称,常见于人贩子时常伪装成假扮拄着拐杖的伤残人士,利用孩童的善良进行掳骗。
都是邻里邻居,赵杏儿听到货郎善意的恫吓也不害怕,甜甜一笑,“叔叔好,杏儿可聪明着呢,拐子佬骗不到我的,咯咯咯~”
看着赵杏儿天真无邪的笑容,货郎一天的疲惫仿佛都不翼而飞,放下肩上扛着的家当,弯腰揉了揉赵杏儿满头柔顺的青丝,温声道,“呵呵,小杏儿是在等爹妈回来吗?叔叔闲来无事,不如陪你一起等吧。”
赵杏儿摇摇头,小大人般劝道,“叔叔忙活了一天,估计早就腹饥难耐,杏儿不想耽误叔叔回家吃饭,叔叔不用担心,杏儿就在家门口等着,不会有事的。”
货郎楞了下,旋即欣慰大笑,直夸赵杏儿年纪小小就会心疼人,长大了肯定是个贤妻良母,把赵杏儿夸得双颊飘红。
货郎确实是腹饥难耐,而且周围都是相熟的街坊,想必也不会有问题,便不再坚持,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等货郎离开后,赵杏儿明媚的笑容顿时消失,落寂地用白嫩嫩的小手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坊牌方向,期盼着父母能早些回来。
等呀等,从黄昏等到华灯初上,周围的人家早就闭门休息,赵杏儿还是没有如愿等到父母熟悉的身影出现。
失望地叹了口气,赵杏儿正准备关门回家。
“娃儿,请问后水巷怎么走?”
就在赵杏儿准备关门之际,突然听到一阵老迈的声音传来,探头一看,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妪。
老妪蓬头垢脸,身上衣服满是补丁,正怯懦地巴望着赵杏儿,看起来既凄凉又无助。
庆州城虽说治安不错,但也是看地方的,富人居住的青龙大街十二时辰有兵丁巡弋,自然高枕无忧,但是相对贫困的大通坊则相对混乱,时常有罪恶发生。
一个年迈老妪大晚上地到处乱跑,很容易就出事的。
七八岁的小孩子犹如一张白纸,正是一生中最善良纯洁的年纪,或许是老妪可怜的模样引起了赵杏儿的同情心,她不由得把父母往日的教诲抛诸脑后,啪嗒啪嗒跑到后院提起一盏小灯笼便关上门对老妪甜甜笑道:
“老奶奶,晚上路不好认,我带您去后水巷吧~”
老妪感动地抹了抹眼角溢出的几滴浑浊老泪,沙哑着夸奖道,“小闺女人长得好看,心肠也好,将来肯定有大福报。”
得到夸张,赵杏儿更开心了,拍着小胸脯自信道,“奶奶您过奖了,爸妈打小就教育我,助人为乐之本,这一片儿我地熟,保管能把您带到后水巷。”
说着,赵杏儿便在前面带起路来。
古代娱乐设施匮乏,加之庆州奉行宵禁,一般百姓入夜之后就不会轻易出门。
此时夜幕正浓,一老一小行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四周很安静,偶然从街道两侧民居里传来几声家长里短,一切既平常又压抑。
赵杏儿缩着肩膀,提着小灯笼在前面带路,小脸儿上不由泛起后怕之生。
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夜行,每年宵禁解除的节日都有父母陪伴,不算数。
看着周围明明很熟悉,偏偏入夜之后又有种诡异的疏离感,赵杏儿不禁越来越害怕了。
好在后面时不时传来老妪的压抑咳嗽声,证明并非赵杏儿一人独行,否则她早就怕得跑回家了。
后水巷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子,距离赵杏儿家不远,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刚走进巷子入口,赵杏儿莫名感觉心神不宁,后背阵阵发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
积压已久的恐惧一瞬间爆发,赵杏儿顿时打退堂鼓,准备和老妪告罪一声就回家。
一转身,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啪地一声脆响回荡在逼仄幽深的巷子里。
那是赵杏儿手里小灯笼掉落地上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小灯笼会掉下,是因为她看见有生以来最恐怖的画面。
身后哪有什么可怜老妪,那分明就是一头面目狰狞的鬼物啊!
伪装成老妪的鬼物露出真面目,五官狰狞扭曲,披头散发,阴恻恻地狞笑道,“小闺女心肠真好,想必肯定有一副极好的心肝~老奶奶有事相求,乐于助人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赵杏儿大脑一片空白,小小的身躯酥软如面条,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分力气?
艰难地吞下口发苦的唾沫,赵杏儿颤声道,“什,什么事?”
鬼物两只眼眶冒着绿油油的鬼火,枯槁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道,“老奶奶想借闺女你心肝一用~”
“啊,不要啊~”
夜风卷起了枯叶,带着巷子里的惨叫声拂向远方。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赵杏儿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地狱噩梦。
……
翌日,后水巷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围观百姓。
外围一对年轻夫妇正哭得撕心裂肺,不停沙哑地喊着杏儿杏儿,周围要好的邻居好友在一旁抹泪相劝,一片愁云密布。
几个衙役打扮的公人手持水火棍守住巷子入口,不让好事者乱入破坏凶案现场。
衙门巡捕班头齐国器挎着腰刀,面色阴沉地带着仵作来到现场。
几个公人见礼之后就放两人进入巷子里。
后水巷既幽深又偏僻,常年不见光亮,污水横流,垃圾密布,不时可见肥硕的耗子在水沟里乱窜,空气里满是熏人欲呕的恶臭。
而且此时恶臭中还参杂着一股浓浓不可化开的血腥味。
齐国器刚走没几步,就看见前方有一大摊暗红的干枯痕迹,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把眉头皱成川字。
仵作是个年过五旬的老鳏夫,对于各种离奇恐怖的死状早已看惯,故而波澜不惊地上前验尸勘查。
大概一炷香之后,仵作验尸完毕,吐出口中含着的秘传辟臭丸小心翼翼地放回锦囊藏好,这才向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齐国器汇报道,“齐班头,死者死因初步鉴定是被利齿刨开心腹,流血过多而亡,另外体内心肝不翼而飞,这作案手法……”
齐国器闻言点了点头,沉声接过话茬道,“这作案手法和近来的摘心客系列血案手法很像,遇害者皆是七八岁稚童,已经是今月第五起了。”
老仵作忧心忡忡地说道,“齐班头,按理说这事儿不该我一个仵作多嘴,但是五起案子发生分布整个庆州不同区域,而且都是没有目击者,处处透着诡异……”
顿了下,老仵作左右观察几眼,确定没人注意,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别怪我多嘴,这事儿有点邪门,我怀疑不是人干的!”
齐国器听罢不悦地呵斥道,“慎言!你我当差吃粮,查清案情,为死者鸣冤乃本分之事,如果一遇到怪事就推给鬼神之说,那衙门养我们来干嘛?还不如请些神汉巫婆回来当差?”
仵作讪讪一笑,不敢再多嘴了。
有些话稍微提醒就行,说透就得罪人了。
庆州城谁不知道齐国器是赫赫有名的铁手神探,在他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难案疑案。
嗯,一些无法解释的案件除外……
……
从凶案现场回到衙门当值房,齐国器抱着近来几起相似案件的卷宗来研究。
“……六月初三,于城北桂花坊幽巷里发现一具男童尸骸,事后证实死者名为田小牛,死因为剖腹摘心……”
“……六月初九,于城西玄武街发现一具女童尸骸,事后调查死者名为张二妮,死因同上……”
“……六月十五,于城东榕树街发现一具女童尸骸,事后调查死者名为周媛媛,死因为同上……”
“……六月二十一,于城南曲星坊发现一具男童尸骸,事后调查死者名为苗旺财,死因同上……”
“……六月二十七,于城中大通坊发现一具女童尸骸,事后调查死者名为赵杏儿,死因同上……”
越看脸色越难看,齐国器脸色黧黑,一双虎目冒着熊熊烈火,咬牙切齿自语道,“短短一月,足足五条人命,专对孩童下手,手段残忍至极,凶手就该千刀万剐!本捕头不管凶手是人是鬼,最好期待不要栽在老子手上,否则你会后悔来这世上遭罪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