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北方气候无常,眨眼间天上就降下淅淅沥沥的细雨。
夜幕笼罩下的红河镇有两道影子快如鬼魅般穿梭追逐。
前面那道阴影轻若无物,穿墙入壁,易如反掌。
后面穷追不舍的身影则简单粗暴。
遇墙开路,横冲直撞。
袁玉堂的神识锁死住奋力逃窜的鬼物,哪怕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也绝对不能放过此獠。
本就被连日孩童失踪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骤逢惊变,顿时炸锅。
纷纷起身锁死门窗,然后拖儿带女躲进地窖不敢露头。
这明智之举倒也方便了袁玉堂,不虞会误伤无辜。
那鬼物似乎知晓无法摆脱袁玉堂的追击,突然回身朝他喷出一大口腥臭至极的阴气。
此乃鬼物本命阴气,轻易动用不得。
袁玉堂不屑一笑,扬手甩出一张黄符。
那黄符甫一接触阴气,瞬间就如沼气遇上火星般,轰隆一声剧烈炸开。
此乃‘一一阳爆符’,最是克制阴煞污秽。
刚才在徐老三家里鬼物就中了袁玉堂一式‘离火神罡’,此时又不顾伤势动用本命阴气阻敌,霎时伤上加伤,本就虚幻不实的身躯都快要完全消失了。
袁玉堂可不会对一只残害了三十多孩童的恶鬼手下留情,见其气势衰弱,立即乘胜追击。
“丧尽天良的鬼畜,给小爷我伏诛!”
“小雷公符,杀!”
说着,并指又甩出一张电光缭绕的蓝色符箓。
小雷公符,乃是中级符箓,取九天雷霆温养符胚,需反复三十九次方可成型,也算是袁玉堂目前能制造的为数不多中级符箓之一。
轰,轰隆隆~
霎时间,狭小的巷子里霹雳连环,闷雷浩荡。
被法力加持存储的浩然正雷一次性爆发,所产生的恐怖威力绝非普通鬼怪所能承受。
那鬼物尖叫一声,化作一道青烟钻入地下。
袁玉堂心控雷霆追击,凛然大喝道,“鬼畜哪里跑!”
话音未落,雷霆便瞬间击中地面,宛如火药桶爆炸般,整个巷子的墙壁尽皆被震塌,地面青砖全部犁飞,硬生生开辟出一个井口大小的坑洞。
袁玉堂站在余烟枭枭的坑洞前沉默不语,脸色非常难看。
没想到还是被那鬼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这时候一道魁梧的身影从一旁的屋顶上跃下,赫然是燕赤霞。
燕赤霞绷着张大黑脸,劈头盖脸就问道,“你也追丢了鬼物行踪?”
袁玉堂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大声问道,“也追丢鬼物行踪?你的意思是你也遇到了鬼物?”
燕赤霞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半刻钟前咱在镇西也遇到一头企图掳掠女童的鬼物,你遇到的鬼物是否半虚不实,可穿墙入壁?”
“没错,小弟追击之鬼物与燕大哥所言几乎无二。”袁玉堂惊声道,“莫非镇上一共有两头同样的鬼物?”
燕赤霞闻言摇了摇头,“咱觉得不然,就如世间从无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般,也绝不可能有两头完全相同的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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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咱老燕出道以来,还是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鬼物明显不过是幽魂层次,却在咱的御剑术下逃脱。”
顿了下,燕赤霞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咱很担心,很可能我们遇到的是传说中的鬼母子鬼……”
“什么?”袁玉堂彻底震惊了。
《大荒经》有曰,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子鬼,十子鬼同类,朝产之,暮食之,其性极凶也。
鬼母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鬼物,严格来说已经脱离了鬼的范畴,称之为神也不过分。
其天赋神通就是自产天地鬼,每胎生十个子鬼,十子鬼如出一辙,早上生存,晚上吃掉,狭隘来说可以算是极其弱化的造物主。
鬼母秉天地造化而生,千年难遇,一出世便是天下大乱。
如果作乱红河镇的真的是传说中的鬼母,那事情就大条了。
惊骇片刻,袁玉堂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当即质问道,“燕大哥,虽然你我所遇的鬼物相似,但也不能草率认定是子鬼吧?且《大荒经》有云,鬼母一胎十子鬼,朝产之,暮食之,如今是午夜时分,明显不合书中记载啊。”
燕赤霞呵呵一笑,“尽信书不如无书,其实真正的鬼母没有《大荒经》里记载的那么玄乎。鬼母也分层次的。
《大荒经》里记载的乃是鬼母的终极形态。实际上鬼母初生时只能产一子鬼,产子鬼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自食,而是驱使为其寻觅血食。等到成长一定程度,所产之子鬼的数量会逐渐增多,直到变成终极形态……”
袁玉堂恍然大悟。
“……既然我们遇到了两只子鬼,那就代表着那头鬼母很可能刚诞生不久……”燕赤霞继续说道,“如此,现在正是最佳的除鬼良机!如果让那东西逃了,等到成了气候,恐会祸乱苍生!”
袁玉堂闻言默然。
燕赤霞拍了拍袁玉堂的肩膀,转身往回走去,淡然笑道,“走吧,今夜已经打草惊蛇,晾那两只子鬼也不敢再出来作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万大事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旋即两人便回到客栈。
不料在门口却站着一个袁玉堂意料之外的熟人。
嬉皮笑脸的欠揍笑脸,站没站相的浪荡姿态。
此人分明就是与袁玉堂有过数面之缘,同时还是异种飞头民的大夏镇魔司惩恶房黄铜缉捕李淳一。
“唷,袁掌门,好久不见?”李淳一吊儿郎当地向袁玉堂招呼道。
袁玉堂虽然有些意外李淳一的到访,但其实早有预料。
与之前惩罚放荡恶毒的唐家父女手法几乎一致,用贪戒银和纸扎人来惩戒自私贪婪的冷大少夫妇之人,明显就是出自眼前这个行事偏激的惩恶房黄铜缉捕李淳一。
“你来作甚?”袁玉堂不冷不热地问道。
虽然他不反感李淳一惩戒恶人的动机,但是很反感他纵鬼伤人的手段。
而且最让袁玉堂不感冒的是他非人裔的飞头民身份。
李淳一仿佛天生没心没肺,也不在乎袁玉堂的冷漠相对,自来熟般爽朗笑道,“在下来红河镇公干已经有段时日了,今日骤闻袁掌门大驾光临,顿时喜不自胜,特此连夜赶来问候,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说着像才看到燕赤霞般,诚惶诚恐地见礼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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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总捕头也在此,恕在下有眼无珠。”
可惜燕赤霞完全没鸟他,冷哼一声就别过脸,比袁玉堂更不待见这个血统不纯的异类。
袁玉堂听罢灵机一动,立即凝声问道,“公干?你除了了惩戒冷大少之外,还有何事需停留至今?”
李淳一嘻嘻一笑,“袁掌门果然还是那般洞察秋毫,在下话语间的一点漏洞就快速捕抓,佩服佩服。”
“别废话!”袁玉堂蹙起眉头,冷然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底有何企图?鬼母之祸是否与你有关?”
李淳一幽幽叹息,收起吊儿郎当的浪荡做派,难得正色道,“二位今夜无功而返,想必也知道了鬼母的事宜,至于真相如何,且随在下一观便知。”
说罢转身就离开。
与燕赤霞对视一眼,艺高人胆大的两人瞬间有了默契,移步跟着李淳一而去。
三人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一间破旧的瓦房前。
袁玉堂皱眉地看着被细雨淋得斑驳脱落泥墙的瓦房,不悦地冲李淳一道,“此地一点阴气都没有,你把我们带来这里所图为何?”
李淳一再叹,上前推开快要掉落的柴质门扉,率先进入漆黑屋内,头也不回地说道,“是与不是,进来便知。”
燕赤霞晒然一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袁玉堂见状也赶紧跟上。
一进入屋里,袁玉堂就立即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药汤味,好似还掺杂着丝丝血腥味。
屋里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床和几张陈旧的桌凳外,再无他物,可见屋主人生活之拮据。
袁玉堂一眼就看到破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还发出若有若无的痛苦呻吟。
李淳一就站在床前,神色复杂地望着床上那人。
袁玉堂和燕赤霞结伴上去,顿时愣住了。
床上躺着的人赫然是个满面病容,浑身虚汗淋漓的小男孩,不时发出压抑且虚弱无力的咳嗽声。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袁玉堂疑声问道。
李淳一目光闪烁地说出一个悲伤的故事:
有一寡妇早年丧夫,只留下一个天生肺痨的儿子。
一个妇道人家既要面对市里坊间的闲言碎语,又要含辛茹苦地照顾病弱儿子,其中辛酸可想而知。
为了保住亡夫最后一点血脉,寡妇不但要操劳三份活计,后来逼于无奈甚至干起半掩门的皮肉生意。
最终寡妇还是积劳成疾,活活累死了。
然而不忍抛下孤苦无依的儿子,寡妇怨气不散,最终演化成鬼守护儿子身边。
已经无法工作赚钱抓药治病,寡妇的鬼魂便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的一个医治肺痨的偏方。
传说以活人心肝入药,可治肺痨。
走投无路的寡妇鬼魂为了救爱子,不惜化作鬼母,生产子鬼四处掳掠镇上孩童,活取心肝熬药为病儿续命。
说到最后,李淳一给袁玉堂抛出一个问题:
“世人常常歌颂母爱的伟大,寡妇鬼魂对儿子的母爱超越生死,堪称感天动地,然而这份母爱却是建立在无辜孩童陨命的基础上……”
“如果让袁掌门来决定,这鬼母诛是不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