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漂浮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后,襁褓中的婴儿终于停止了哭泣,他的身体已经在一路上耗尽了能量,嘶哑的嗓音犹如这条被遗忘的河流的下游般干涸。
摇篮被一截干枯的树木卡住,便戛然而止,融入了这片死寂的背景之中,等待着被任何什么样的死物吞噬。篮中的婴儿因缺水而痛苦的发出一种奇怪的呻吟,像是一片死寂之中的顽强的生命一般,在这片寂静的背景之中逐渐显得格外突兀。
但幸运的是,在他的动静招来一些不知名的怪物之前,一对人类夫妇首先发现了他。他们凑近去观察着他,却忽然惊叫出声。
分明是待在如此荒蛮的地方,这个婴儿却犹如刚刚出生般皮肤顺滑。除了那双没有睁开的眼睛,其他的都和平常的小孩子无异。
这太诡异了。男人想拉着女人赶紧走,毕竟这里有一个活物,一会不知道还会引来多少饿极了的东西。
可当他看到弯下腰去的女人时,脚下迫不及待离开的步伐就慢了下来。他知道,她面对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作为一个男人,但他完全能够理解这种感受。
毕竟他们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女人轻轻地触碰着这个婴儿,在这冰冷的寒风中给予了他一缕温暖,使他微微睁开了眼。她微微一愣,招呼着站在一旁的男人过来看。只见一双犹如毒蛇般的竖瞳缓缓转动着,在婴儿白皙的脸上显的尤为惊悚。
女人的眼中微微颤抖,她明白,这个来路不明的婴儿,即使他不是恶魔,也一定象征着不祥。
他会给你带来不幸。男人劝说着心底难得动摇的女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枯槁的双手,将襁褓揽到了自己怀里。
可我们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女人面对着满脸担忧的男人,摇了摇头。
两个身影带着怀里幸存的生命离开了这片荒凉的土地,在那一刻,阿瑟西的生命也由此展开。
一个逐渐强大的部落在这对夫妻两人的努力下逐渐延展开来。那个孩子的眼睛仿佛装满了威严,即使他因为幼时的意外而导致声音嘶哑,可人们也逐渐信仰于他的和他的父母。
女人将他的身世从恶魔变作救世主,那双不祥的蛇瞳化作了仁慈的天目。
她看着那些对他俯首称臣的人,对少年说“你是救世主,你可以救任何一个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大家都一直信仰着他们,时间本应该如此发展下去,但直到那场暴疫的出现。
致命的疫病席卷了整个大陆,大多数人都死于非命,最终曝尸荒野。
而她的丈夫,最终也惨死于那场暴疫之中。
埋葬丈夫的那天晚上,女人含着泪为坟头种上最后一扑土,再转头看去,少年那难以让人避免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她。
“我没有救下他们,他们都来问我到底该怎么办,可我也不知道。”他那双蛇瞳中的光芒微微颤抖,沙哑的嗓音听着尤为悲痛“妈妈,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是最神圣的阿姆斯特里尔,是部落未来的希望之子。”
“我不是……。”
没等女人再说什么,他摇头笑了笑,再次开口直言道“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个恶魔,对吧,妈妈。”
“别再说了!”女人快步上前,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四下里张望后,她滚烫的眼泪终于犹如雨滴般摔落在地上。
少年愤怒的挣开了她的手,质问道“你们一直都在利用我吗?就为了你们所谓的权利?”
女人很快的冷静下来,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擦干了眼泪,仿佛方才的情绪只是一次逢场作戏。
“回答我!”女人高大的身体在少年面前像是一堵厚厚的城墙,但他仍是愤怒的拍打着她,换来的却是女人冷漠的转身离去。
自那以后,他便被关了永久的禁闭,再也没有走出门去。
每天他醒了就站在床头,听着窗外鸟儿啁啾的叫声和潺潺的溪水。这些平日里自己从来不在意的东西,但在被关了禁闭之后,却显得弥足珍贵。
明明在自己被关禁闭之前,疫病的席卷已经搞得人心惶惶,可这么多天以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从前那样在大路上就高谈阔论的发表怨言。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那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抚平了大家的不安。
或许是她将一切都推给了自己,然后对外宣称自己暴毙或者染病身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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