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宁早就饿了,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蒜台炒腊肉,好香啊,我都大半年没吃过腊肉了……”
黄清宁吃了一口腊肉,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黄知秋好笑的又夹了两块腊肉,放进她碗里,“吃吧,都给你,看把你馋的。”
“姑姑,你怎么把肉都给我了,你也吃啊。”
黄清宁想把碗里的腊肉夹回黄知秋的碗里,却被黄知秋眼疾手快的挡住,“你吃你的,我们在家已经吃过了。”
黄清宁惊喜的瞪大眼睛,“家里的腊肉已经腌好了?”
“嗯,昨天晚上我们煮了半块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等到过年就更香了,到时你们放假回家就能吃上了。”
黄清宁和黄宇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然面前就摆着一盘炒腊肉,可味道跟家里的腊肉差得远了。
黄建军被两人的馋样给逗笑,“今年家里腌了三十斤的腊肉,还有六七只腊鸡鸭,保管你们过年吃个够。”
“哇,怎么腌这么多?家里发大财啦?”
黄建军笑,“你茉茉表姐过年要带女婿回来,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得好好招待一番啊。”
黄清宁恍然,“我说呢,那表姐和表姐夫什么时候来啊,我到时去火车站接她们。”
“还不清楚,怎么也要等放寒假的时候吧。”
读书才有得寒假放,黄清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落寞下来,也不再叽叽喳喳的说笑,而是低着头扒饭。
黄建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连忙往女儿碗里又夹了不少腊肉。
“清宁,多吃点,我看你怎么都瘦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黄清宁收起失落,笑嘻嘻的解释道:“快过年了嘛,订单多,工作量也大了点,不过我们组长说了,只要能顺利完成生产任务,每个人都能拿补贴。”
“真的啊?能拿到多少补贴啊?”
“我现在还是临时工,正式工一个小时的补贴是3毛,我只有1毛,一个月下来,估计有个5、6块。”
“5、6块也不少了,等你以后转正就能拿更多了。”
安慰了女儿两句,黄建军又问起儿子黄宇,“小宇,你跟清宁都一个厂的,你们的补贴是不是都一样啊?”
问完,黄建军发现儿子的脸色有些阴郁下来。
儿子黄宇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懂事又孝顺的孩子,对家里更是向来报喜不报忧,如今却露出这副模样,显然是遇到了难事。
“小宇,是不是在厂子里受欺负了?”
黄宇闷着没吭声,黄清宁却忍不住替自家大哥诉说起委屈和不忿。
“哥进厂这么多年了,早该转正了,可那个万恶的车间主任,一直打压着不给哥转正。”
“为啥啊?小宇得罪他了?”
“哥的那个车间主任就是个贪财谋利的小人,但凡他手底下的人,在厂子里面没靠山没背景的,想要转正统统要给他塞钱,否则一辈子也别想转正!”
黄建军和黄知秋都一脸诧异的看着黄宇。
“小宇,这事你咋不跟我们说呢?”
黄宇摇头,“说了家里也帮不上忙,反而让妈她们白跟着担心。”
黄建军一脸的不赞同,“你说都不说,怎么就知道家里帮不上忙呢?”
黄知秋也跟着说道:“小宇,如果是钱的事,你说个数,我们一起想办法凌齐。”
黄清宁忍不住插话,“我听我们车间的人说,去年转正的那几个,每个人给车间主任塞了100块。”
“要这么多?”
黄宇一个月工资也才20来块,100块都快顶得上半年工资了,难怪黄宇不肯。
黄建军忙问道:“那塞了钱,是不是一定能转正?”
黄知秋:“小宇,转正后你们一个月能拿到多少工资?”
黄清宁抢着开口,“哥他们车间,正式职工的底薪也是20,但是每个月都有满勤奖、生产奖、工龄补贴、粮贴,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个月能有10多块,而且每年都往上涨,超过十年以上的老员工,现在一个月最少能拿到40多块的工资,而且以后退休还能领退休金。”
这样一算下来,那花100转正也划算。
黄建军当即拍板道:“小宇,等回去我就跟家里商量一下,100块钱咱们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至此,黄宇才终于开了口,“没用的,就算塞了钱我也转不了正。”
“为什么?别人都能转,你为啥不能转?”
黄清宁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听我们车间的老员工说,哥得罪过车间主任,车间主任放了话,只要他在一天,就不会让哥转正。”
黄建军吃惊的看着儿子,“还有这回事?”
事已至此,黄宇也不再隐瞒的把他跟车间主任的龃龉简单讲了一下。
黄宇16岁就进了现在的这个酒厂,农村来的孩子,吃苦耐劳那是没话说,加上黄宇为人勤快,脑子灵活,做事又快又麻利,进厂没几个月得到了车间上下的一致好评,纷纷都说他年底肯定能转正。
那一年,车间一共有两个转正名额。
一个给了进厂三年多的老职工,而另一个,却给了刚进厂不满三个月的新职工。
新职工不仅进厂时间比黄宇短,干活也不行,还爱偷工躲懒。
黄宇当时才17岁,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和不公,当众就和车间主任闹了一场。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黄宇没有转正,反而得罪了车间主任。
时常被穿小鞋不说,还被分配到了车间最累最脏的岗位上。
后来,黄宇才知道,那个占了他转正名额的人,是车间主任的外甥。
再后来,最初带他的师父偷偷告诉黄宇,一般人想要转正,得给车间主任塞钱。
黄宇不信邪,认为他只要卖力干活,表现足够优秀,厂里的领导肯定能看到他的好。
可一年又一年,同一个车间的人陆陆续续都转了正,只有他,干了四五年了,连带出来的徒弟都转正了,他却还是个只有底薪的临时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黄宇找了当初带自己的师父做中间人,攒了个饭局,请车间主任吃饭,顺道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赔礼道歉。
车间主任饭吃了,酒也吃了,把黄宇奚落了一顿,可对黄宇转正的事却是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