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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从还是不从(4k2)(1 / 1)

宰予见季孙肥一口应下,于是也不再多言,而是扭过头开始教训起了公输班。

“班啊!你方才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方才说可以用钱财换取名声?”

公输班受到宰予的问询,倒也不否认,而是反问道。

“难道钱财不能换取名声吗?夫子您能够获得菟裘百姓的拥戴,这不正说明了钱财的作用吗?

倘若您没有通过贩卖书籍和调味料等商品积攒了大量的财富,那又怎么可能下令降低赋税,您颁发的那些政策又怎么可能顺利的得到实施呢?

若是政令无法顺利实施,天下人又怎么会知道您的贤能呢?”

宰予望着小公输班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这小子越来越有他的风采了。

只不过,他这风采貌似学的有些跑偏。

公输班说的话乍一听起来,一点毛病没有。

治国说到底治的是财政,惠民要钱、扩军要钱、诸侯们穷奢极欲也要钱。

换而言之,只要国家财政运转良好,大家日子都过得不错,那大问题就是小问题,小问题等于没问题。

这种时候,就算执政卿的位置上拴头猪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而如果财政糜烂,大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随便出点小问题也很容易发展为大问题。

这时候,纵然执政卿是天降猛男,最多也就是再续个一二十年,该凉的时候还是得凉。

财政是国家的命脉,但公输班一味强调金钱的作用,这样的做法却是与先秦儒家所强调的理念背道而驰的。

虽然夫子在上课时,也曾提到过治理过程中使民众丰衣足食的重要性。

但使得民众富裕却并不是最终目的,而仅仅是为了实现教化的手段而已。

因为夫子也明白,人在极度贫困的状态下,能不作奸犯科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时候去和他们传授道理,让他们奉献自我、保家卫国、恪守君子之道,人家不给你两拳就算是客气的了。

宰予望着一脸自信的公输班,心里琢磨着到底该怎么教育这小子。

如果直接驳斥他的言论,他多半是不服气的。

可如果不直言的话,宰予又担心他不放在心上。

宰予想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班啊!方才我在门外听见你与肥谈天说地,言语之间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诗》中的道理了?你如此刻苦用功,让我甚感欣慰啊!”

公输班听到宰予夸奖他,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他毕恭毕敬地俯身拜道:“都是夫子教导的好。”

宰予微微点头,随即又开口道:“你的《诗》已经学的颇为纯熟了。正好肥今天也在,那我今天就教你们俩学一学《易》吧。”

季孙肥原本因为担心父亲和家族,弄得心思散乱、魂不守舍。

可现在他听见宰予要传他《易》,顿时也来了精神。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还是听说过《易》的大名的。

季孙肥忍不住问道:“夫子,学会了《易》,是不是就能预知未来的吉凶?帮助亲族免于祸患了?”

宰予坐在草席上,只是摇头:“或许《易》的确可以预知吉凶,但凭我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您这样学识渊博的人都无法做到吗?”

季孙肥听到这里,不由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宰予话锋一转:“如果你可以恪守《易》的准则,那么帮助亲族免于祸患还是可以做到的。”

季孙肥闻言一喜,他忍不住站起身问道:“真的吗?”

宰予只是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而公输班早已按捺不住学习新知的冲动了,他催促道:“夫子,您快开始讲吧。”

谁知道,宰予听到这话,只是摇头:“讲《易》,是快不起来的。”

此话一出,季孙肥和公输班起身问道:“这是为何?”

宰予道:“《易》中有云: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君子慎始。

唯有先端正了根本,弄清其中的条理,然后才能开始动手实践。

否则的话,开始时失误一毫一厘,到后来就会相差千里之远,所以君子对待万物的开端都是慎之又慎。”

公输班回味着宰予的话,小眼珠子忽的一转,他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怀疑的神色。

夫子这是在说我没有端正根本吗?

公输班试探性的问道:“可只要学到了使用《易》的方法不就足够了吗?

管仲和晏子一个端正了根本,一个没有端正根本,然而都可以辅佐君王。

您让我们学习诗书礼乐,习练君子六艺,为的不就是锻炼我们治理国家的才能吗?

只要有了才能,没有建立根本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宰予早知道这小子一准会狡辩。

不过狡辩也没用,因为公输班显然忘了,这一道题是宰予给他出的。

作为出题人,宰予自然早就已经把后面几步算得清清楚楚。

宰予问道:“班啊!你喜欢做工,那我就问你一个工匠们会遇到的问题吧。”

公输班道:“夫子请讲。”

宰予道:“如果造房子时,墙造的很厚,而墙基打的又硬又薄。这样的房子造好后,会倒塌吗?”

“这……”公输班红着脸嗫喏道:“我有不让它倒塌的方法。”

宰予笑着点头:“我相信以你的才智,的确可以拿出不让它倒塌的办法。但如果用了你的办法之后,又碰上狂风暴雨侵袭,屋子遭到了损毁,那么又是从什么地方先开始坏的呢?”

公输班虽然不愿意承认问题,但作为一个匠人,他还是得尊重客观事实。

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在您说的这种条件下,如果屋子毁坏的话,那必然是从墙根先坏的。”

宰予点头道:“墙壁的地基打得不牢,的确不一定倒塌,可一旦遇到暴雨,必定是从墙基开始毁坏。

树木的根扎得不牢,不一定会折断。但如果刮大风、下暴雨,必定会被连根拔起。

君子居住在天下之间,如果不崇尚仁义,只谈论利益,的确不一定会灭亡。

但是一旦有了非常的变故,灾祸突然来到,到了车驰人亡的地步,才口干舌燥的仰天叹息,捧着《易》来向上天祈求,企望神灵能来救他,这不也是太不切实际了吗?

我的夫子曾教导过我:不慎其前而悔于后,虽悔无及矣。

开始的时候不谨慎,出了事才懊悔,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这段日子一直背《诗》,应该知道其中有一首《中谷有蓷》,你还记得其中是怎么说的吗?”

公输班正想耍滑头说自己不会背,可没想到一旁的季孙肥却突然开口了。

“有女仳离,条其啸矣。条其啸矣,遇人之不淑矣!

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有位女子遭遗弃,抚胸叹息又长啸。抚胸叹息又长啸,嫁人不淑多苦恼)

(有位女子遭遗弃,抽噎哭泣泪不干。抽噎哭泣泪不干,悔恨莫及空长叹)

季孙肥刚刚念完,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回道:“夫子,我只记得这两句,其他的忘了。”

宰予倒也没有过多苛责他,而是鼓励的问道:“那你记得这首《中谷有蓷》讲的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吗?”

季孙肥寻思了一阵子:“好像说的是一位女子哀叹自己遇人不淑、择偶不慎,嫁了个负心人,所以惨遭遗弃,只得自怨自艾的故事。”

宰予咧嘴一笑,正想再补充两句呢,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子贡急匆匆地走进院内,还不等宰予问他,便听见他急的连声道。

“子我,曲阜来人了!”

“谁来了?”

子贡面色阴晴不定:“公伯寮。”

宰予眉头一皱:“公伯寮?这个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谁说不是呢?但他出现在菟裘还不是最怪的。更怪的是,他是奉国君之命召你回曲阜的。”

“召我回曲阜?”

宰予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子贡道:“这多半是阳虎假借国君之命召你过去。如果真是国君传命,来的应该是行夫或掌交才对,怎么可能派司兵公伯寮过来呢?

咱们的谋划多半是暴露了,还是早做准备吧!”

宰予想了想,回道:“派公伯寮过来传命的确反常。但我们都觉得反常,难道阳虎自己没考虑到这一点吗?”

“这……”

“现在阳虎明知反常,却依然选择派公伯寮过来召我,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子贡皱眉问道:“哪一种可能?”

宰予道:“他多半是对我怀有疑虑,但又无法确定,所以才派公伯寮过来召我,想要借此试探我的态度。如果我不去,就说明我有问题。如果我去了……”

子贡又问:“如果你去了,他就对你放心了?以阳虎之多疑,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宰予冷哼一声:“的确没那么简单。不过我有把事情变简单的办法!”

子贡愣道:“什么办法?”

宰予眼珠子一转,冲他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

菟裘府衙之中。

公伯寮站在高台阶前,望着不远处商旅络绎不绝的东市,一边笑着一边夸赞道。

“我在曲阜时,就听说子我治理菟裘颇有成效。今日看来,诚不欺我啊!”

申枨也笑着:“菟裘虽然比不得曲阜那般繁华,但也有别样风土。你若是不急着回去的话,倒是可以多留几天,我也好带你四处游览一番。”

冉求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刚来就要走,你这也太急了。”

公伯寮哈哈笑道:“我也想留下来与诸位把酒言欢。可……国君要我见到子我后,便立刻带着他启程返回曲阜,君命难违啊!”

高柴问道:“国君催的这么急,他到底是要找子我谈什么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

公伯寮回道:“我只是个传话的,国君想的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多半是出兵讨伐齐国的事吧,子我他素来知兵,国君发兵前询问他的意见,可谓是再正常不过了。”

公伯寮话音刚落,便看见宰予和子贡从南边走来。

“唉呀!子我来了!”

公伯寮大笑着正想上前相迎,谁知道宰予突然停下了脚步,脸色也黑了下来。

公伯寮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还不等他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便听见宰予高呼一声。

“子有、子周,给我擒下此獠!”

……

数刻之后,菟裘牢狱。

宰予望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公伯寮,呛朗一声拔出腰间长剑。

躺在地上的公伯寮见状吓得浑身一哆嗦,两腿连蹬向后退了数丈之远。

“子我!你这是干什么?你我多年同学,怎可兵戎相见啊!是我方才有什么冒犯了你的地方吗?你说出来,大不了我改就是了!”

宰予一只脚踩住公伯寮的脚踝,随后仰天长叹了一声。

“这不怪你,怪我。是我宰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夫子对我的谆谆教诲。”

宰予一语言毕,抬起手中长剑在公伯寮的眼前晃了晃。

公伯寮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十分勉强的朝宰予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子我,你看你,又在说笑了不是?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玩闹归玩闹,差不多就得了。我身上可还背负着国君的命令呢,你把我杀了,是打算背叛鲁国吗?”

公伯寮的话一出口,周边立马陷入了一片死寂。

宰予和子贡双唇紧闭,两只眼睛落在公伯寮的身上,仿佛就像是在看死人。

“你……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宰予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幽幽的叹了口气:“阳子于我有大恩,现今三桓为祸,阳子有意取而代之。”

公伯寮听见宰予的话,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子我,你什么意思?”

子贡冷笑连连:“实话告诉你!子我决定襄助阳子,我们也决定助他一臂之力。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公伯寮听到这话,心里都气乐了。

合着你们把我捆起来,是要我答应帮助阳虎啊!

可问题是,老子抱阳虎大腿的时间可比你们还早啊!

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但心里骂归骂,公伯寮嘴上还是不愿意直接承认自己与阳虎有关联的。

因为他之所以帮助阳虎,是因为跟着阳虎混有好处拿。

但这一次阳虎发动叛乱,能不能成事还得两说呢。

如果他现在就一口咬定自己和阳虎有关,一旦阳虎没成功,那以后他公伯寮在鲁国还怎么混啊?

两头下注才是永葆富贵的精髓所在,一意孤行那纯粹是匹夫所为。

公伯寮正想着呢,忽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原来宰予的剑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就问一句,你到底是从,还是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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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里世间的读者分为两类,一类是投月票的和一类是投推荐票的。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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