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莫德雷德固执地反驳。
爱德华耸耸肩,一副“我才不管你信不信”的态度,他转身往后靠在墙上,并且闭上了眼睛。
“你会感受到饿么?爱德华。”莫德雷德轻声问。
男子的眼睛突然睁开。
“在很久以前我问过我的父亲,要怎样才能喂饱新奥兰多城里的人。”莫德雷德若有所思地道。
“虽然我从没见过,有任何补给送进新奥兰多,但我一直认为他们有在暗中提供食物。”
“毕竟我之前以为新奥兰多人还活着。你懂的,是活生生的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这座城市里的人不需要心脏就可以存活,那么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食物。”
“不过奇怪的是,饥饿感却并没有随着身体的变异而消失。今早我醒来的时候,就饥渴得要命,现在也还是一样。”
“呵呵,你说的没错。”爱德华半带嘲讽地表示了肯定。
从那些攻击我的人的眼神看来,饥饿感只会让我们变得更糟。”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爱德华打了个呵欠,显得有些失望。
莫德雷德把手伸进沾满烂泥的祭袍丧服中,掏出一个片状物拿到爱德华的面前——一片牛肉干。
爱德华的眼睛整个睁大,脸上的表情也从无趣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一种狂热光芒闪现在男子的眼底,莫德雷德先前所遇到的新奥兰多人也有类似的神态。也许爱德华与那些疯子相比要克制得多,本质上却是同一种东西。
莫德雷德现在才明白,刚刚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在赌命。换作另一个人,恐怕会是截然相反的结局。
“你从哪里弄来的?”爱德华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颤抖。
“这是在牧师领我进城的时候,从篮子里掉出来的。我想着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肉了,所以把它捡起来塞在腰带里面。”
“走运的小子。”实际上爱德华并没有在意他究竟说了什么。
肉,在新奥兰多城里的价值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半截菜叶就足够让这些饱受饥饿煎熬的混蛋挣个你死我活。
他敢打赌,就这么一小片牛肉干掉在地上,绝对会引发一阵可怕的骚乱。
“喂,你到底要还是不要?”莫德雷德故意装作不耐烦的语气。
爱德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方。“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攻击你,然后直接抢走它?”
这些话并不是假设,莫德雷德可以感觉到爱德华确实正在考虑这样的行动。
至于有多大的可能性,莫德雷德也说不好。
“既然你叫我‘欧克利’,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诨名’吧。”
“”
“那么问题就来了,爱德华,你怎么会杀害一个你将其视作兄弟的人呢?”
爱德华被他这一番话整得有些懵,等他回过神来也已经来不及否认。这么不要脸的家伙还真是头一次碰见。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爱德华坐在一边,死死盯着那一小片肉干,甚至没留意到有一丝口水从嘴角流下。
他抬头看着莫德雷德,眼中的贪欲愈发强烈,与此同时后者的不安也在急剧增加。
当他们的视线交会,一些讯息从爱德华的眼中闪过,之前的紧张感突然消散,郁金香人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大笑。
“你会说我们国家的语言么?欧克利。”
“只会郁金香语里一些简单的词汇罢了。”莫德雷德谦虚地说。
“哦?一个受过优越教育的人——在今天的新奥兰多城里可是个稀有的品种呢!好吧,你这个狡猾的混蛋,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很简单,一个月。”莫德雷德说。“在这一个月内,你要带我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并且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事情。”
“一个月?!欧克利,你疯了。”
“在我看来,”莫德雷德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把肉塞回他的腰带。“这里唯一会出现的食物,就是来自那些新来的人。”
“食物如此稀缺,却有这么多张饥饿的嘴,一定会让人饿得发狂。痛苦的确不会消失,却可以依靠小心行事来避免,恐怕饥饿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二十天。”爱德华说,先前的紧绷感又在他的眼中重新出现。
“三十天,一分钟都不能少。爱德华,就算你不帮我,总会有别人愿意的。”
爱德华考虑了好一会儿,终于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你真是个混蛋。我答应你。”
他咕哝着,然后伸出手。
“好吧,一个月。正好我下个月没有远行的打算。”
莫德雷德强忍着笑意,取出牛肉片正要抛给他。
爱德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肉干。紧接着反射性地想把肉勐塞进嘴里,但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肉放进口袋中,然后站起身子。
莫德雷德同样站起身,脚趾的疼痛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爱德华友好地伸出左手,看样子是正式接受了莫德雷德的请求。
莫德雷德犹豫了一秒,才伸出右手握住。
在这种环境下,最好不要暴露自己埃西特王子的身份,至少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不行。“还是叫我欧克利好了,这个名字还蛮适合我的。”
爱德华呵呵一笑。“个人嘛,我能理解。”
“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莫德雷德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生怕又突然蹦出哪个危险的家伙。
“很快就要天黑了,待会一定要跟紧,否则被阴影吞噬了可不怨我。”爱德华说着迈开腿,准备离开小巷。
“等等,你指的阴影是什么?”
男人停住脚步,用一种恐惧的语气说着。“如果说新奥兰多城的白天是一座堕落之城,那么这里的黑夜就是真正的炼狱。”
莫德雷德刚才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听到这句话后,就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感到呼吸都变得艰难。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颓然没入了西边的山头,古老破败的新奥兰多城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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