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鹰晃了晃头,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自己是个老师而已,操哪门子攻略日本的心,这些问题让平秋盛他们去头疼吧。
项天鹰吹响了终场哨,最终比分是一比一平,学生们集合起来,项天鹰总结了两句便宣布下课,学生们一下撒了欢,呼朋引伴离开球场各自去玩乐。
看到孩子们其乐融融,他不仅想起了当年和自己一起踢球的那些兄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甘粕!”一个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递给甘粕右卫门一个装着淡盐水的竹筒。
甘粕右卫门打开竹筒喝了几口,抹了抹嘴,随手把竹筒挂到腰间“谢谢!”
给他拿水壶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吕琴。她原是莱州吕家寨人--就是当初被吕泽扬冒名顶替的那个吕家寨。吕泽扬带着所谓的“吕家寨乡勇”守莱州,打得叛军闻风丧胆,真正的吕家寨乡勇可不敢招惹叛军。叛军攻打莱州时四下杀掠,吕家寨里的几百口人没费多大力气就被吕泽扬说服到了屺姆岛,随后被海运到了高雄。
这样的宗族村落照例是要分化的,于是吕家族人便被分散在了济州、高雄、海南三地。吕琴的爹吕大发虽然姓吕,却不是吕氏族人,而是吕家寨一户大户的奴仆之后。因为大明的律法规定,平民是不能蓄养奴婢的,所以收买奴婢多用“养子”“养女”的名义。
吕大发家被安置在高雄,他没什么手艺,老婆到高雄之后不久就得病死了。只剩下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前年去了临高念高小,另一个几年前招工去了临高,都不在本地。身边只剩下个小女儿念初小。
吕大发一点也不明白元老院让小女孩子子读书有啥用处,可既然首长这么安排了,“不要多嘴”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反正学校包吃包住,倒省了家里的开销。
说是“小”女儿,年龄也有十四了。原本她这个年龄是轮不到上初小的,纯粹是因为她家是归化民职工家属,才让当时已经满了十一岁的吕琴进了国民学校。
吕琴问道“接下来到晚上点名都没事情做,你打算做什么?”
甘粕右卫门正色道“我还是在操场练武。”父亲大人切腹之前告诉过他,身为武士,无论何时不能疏懒了武艺。
吕琴笑了“你可真是怪!一天到晚舞弄那把竹刀有什么意思?元老院有枪有炮,要你舞刀冲杀么?”
“武技的修行不仅是杀人技亦是为了修身养性。”别看甘粕右卫门年龄不大,武士那套他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
“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的很。”吕琴笑道。
大约是不愿意自己的态度显得冷淡,甘粕右卫门赶紧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呢?”
“我?大约还是回家帮我爹干活,想出去玩会儿都不行。我现在在学校寄宿,都没吃他的饭,他还觉得亏了,不然晚上还能叫我干活呢!”
“能给家里干活也是福气……”甘粕右卫门不无感慨的说道。心里有些疑惑,因为他说“新话”不太流利,又是个“外国人”,在班里几乎就是个小透明。吕琴原本也和他不太熟,为什么最近一直和他说话呢?
莫非……
吕琴这才意识到他是个孤儿,赶紧又把话题转了过去“今年下半年我们就要初小毕业了,你打算毕业之后做什么?”
高雄国民学校的学生在三年初小毕业之后,照例会组织一次升学考试。没有录取名额,全凭成绩。考满八十分或者三年平均成绩在七十五分以上的,就可以去临高升入芳草地的高小部学习。
以高雄国民学校的教学水平而言,每年能进入高小的学生不到二十人。甘粕右卫门和吕琴都是成绩中等偏下的,升学就不用想了,毕业之后就得考虑出路问题。
“我准备考济州陆军预备学校!”甘粕右卫门大声道。在他心里,只有从军才是正途。
济州陆军预备学校是济州陆军士官学校的预科校,专门招收具有初小或者乙种文凭的归化民入学。
“投考就投考,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吕琴捂着嘴笑道,“你吃得又不多,还这么有精神,真是怪事。”
“我父亲说过吃得太饱,就会懈怠。虽然元老院供应我们足够的粮食,但是也不能因为贪食而放松身心的修炼!”别看甘粕右卫门此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当初他刚刚从难民营到国民学校,可以敞开吃饭的时候,他一顿就干了十一碗米饭,把自己撑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说到这里,甘粕右卫门又和所有聊天无趣的男人一般的反问“你呢?”
“我啊,没你这么远大的志向。倒是有同学劝我去投考临高的卫生学校,但是我一走,我爹在高雄就是一个人了。”她说着叹了口气,“我这样初小投考的,至少也得上三年学。一年才能回来一次,而且毕业之后会分配到哪里去也说不定。”
“项元老说高雄出去的,高雄回来。你念了书,肯定会回来的。”
“项首长是这么说过,不过元老院的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
吕琴不知道,吕大发这个时候已经从校门口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自家女儿和一个毛头小子有说有笑地并肩从操场上走出来,他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情愈发七上八下了。
目送女儿和少年渐渐远去,吕大发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做得事情--学校的首长特意召见他。哎,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
吕大发对自己来到高雄之后的生活很是满意--除了老婆死了这件事之外。现在他在农场里上班,吃喝不愁,孩子们都是“吃公家饭”,所以他颇能积攒下几个钱来,将来两个儿子娶亲也算有了希望。女儿今年初小也该毕业了,毕业之后不论在哪里就业,总能自己养活自己,过几年嫁出去就算是完事了。
没想到这小嫚一点也不省心!光天化日的这般不庄重,成何体统!吕大发心里埋怨。顺着操场边缘的煤渣路往办公楼走去,
项天鹰却正在发愁另一件事,旧时空那句耳熟能详的“我爸是xx”已经在高雄国民学校出现了。在芳草地倒是有过缙绅大户的孩子欺负同学的事情,不过那是极少的孤例。芳草地的统一制服的做法,一定程度上抹杀了身份属性。加上大户们在临高大多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子弟来入学的,也都受过谆谆教诲,不许他们“生事”。
他原本以为在难民为主体的高雄是不可能出这样的事情的。最多也就是打打架,顶天了不过有青春少艾的男女学生互相爱慕,搞出“人命”来。在他看来这都不算大事年青人的荷尔蒙丰富,犯错也是难免的。
没想到,最近居然有人竟悄悄地向他映有学生搞校园欺凌,而且公然说出了“我爸爸是军官,不怕你去告状!”这样的话。
对项天鹰来说,这是一句非常可怕的话,虽然它的出现是必然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阻挡的,但是他依旧觉得自己有义务来纠正这种趋势。
他之所以选择在教育口工作而不是更适合他的大图书馆,就是因为他认为教育才是这个“大宋”政权未来的根本。凭元老院的掌握的技术和武力,全世界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势力能从外部打垮元老院,但是从内部垮起来,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就算第一代元老都能奉公守法,公正廉明(其实并不能),那么第二代第三代呢?元老们一个个三妻四妾的,以这种速度,没准第三代子孙就能有上千人了。
除了元老们的血亲,还有上千名的生活秘书和她们的家属;元老们的徒弟和养子女;符有地、高弟、孙常这样的早期投效的老归化民干部;成为大宋第一批资本家的高举、杨世祥、孙可成、林全安、海述祖、刘纲……还有已经或即将和元老结亲的刘友仁;投效元老院的明朝士人吕易忠、林铭、萧占风、张兴教……
他们已经初步形成了新统治阶级的一部分,这些人的德行水平,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未来元老院国家的“风气”。
元老们至少在公开层面上都体现出对归化民和土著的充分尊重,但是归化民里已经出现了“二首长”的说法,甚至有老百姓说“积年假髨赛真髨”。
项天鹰的想法很简单,从源头上就要遏制这种依仗权势嚣张跋扈的苗头。尤其是关系着元老院的未来的学校。最起码得把学校里的学生的德行要管好了,要是若干年后学生里抓出几个“大老虎”来,他脸上也挂不住。他打算以这件事为突破口,在全校开展一次教育活动。所以今天他先把被欺负的女生的家长请来,具体询问下情况,再问问家长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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