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未再见到此人,云萧儿有些慌神,这才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地字楼监牢。
前不久,听师姐向师父汇报时就提到,尘海宗青玄与揽客庄三当家槐苍会面之地,就是这人的旧居。
而这二人会面,也许与他无关,但也绝对与他脱不开关系。
想到此,她壮起胆子,向朔离的监笼靠近,并发问“槐苍和青玄在你的旧居会面,他们的目的为何?燕楚开战对谁最有好处?”
朔离眼神空洞,目视着前方,喃喃道“你们问过很多遍,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求你们别问我了。”
“当初在凌城,你修为大损。究竟是谁伤的你?”云萧儿突然抬高声音。
乍一听到她的问题,朔离双眼瞳孔极具收缩,整个人无意识颤抖,牙齿就要把下唇咬出殷红的血色。
他的双目像是没有焦距,只顾盯着云萧儿的裙摆,机械式的摇头,“不,不,不不不是,我敢说,我不知道,我不能,不能,你走吧,楼师妹她,不是,不是,你走吧。”
说这话时,他从一开始的恐惧,逐渐变成毫无逻辑的嘶吼。
楼师妹?是他关心之人?
云萧儿缓缓俯下身,轻声唤道“你告诉我,你的楼师妹是谁?”
朔离身形一晃,猛扑上前,一把抓住了牢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或是力道与角度的缘由,他左手的无名指的指甲直接被折断,血流如注,他竟看也不看,而是扯着脖颈,死死盯着眼前人“你会救她的对吗?”
看见如此疯癫的朔离,云萧儿皱着眉不解问“你宁愿损失修为,也不肯说实话?你还有多少事没交代?”
毫无缘由的大笑,却见朔离瞪大眼睛,双目无神,站在原地痴痴傻傻地发笑。
半晌,他才伸手对云萧儿招了招手,让云萧儿稍微疑虑一下,将头伸过去,渐渐地离得越来越近。
直到仅一指距离,才听到此人细小声回应。
“你以为千机阁铁板一块?”
“那你知道温灵素是被何人支走的?又是何人派数十修士为其护法?”
短短的两句话,让云萧儿浑身一震,脑子忽然昏沉沉的,她努力绕开思绪,转过头对着朔离那毫无人气的脸,大声质问“你的意思是千机阁有内鬼?到底是谁?你有证据吗?”
“我不知道。”朔离一脸僵硬,缓缓退后,“我若告诉你,你等会通知商道君,那我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看着朔离松弛着,步步后退,满脸嘲讽的盯着她,让她心中一阵翻转,若千机阁中有此内鬼,确实隐藏够深。
要不然,怎能在半步化神的师父眼皮底下,还能安然无恙,且不被人发现?
“我只问你一句。”低头思考过久,她愁颜不展问,“我二师姐,天字二号在京畿结丹之处,是否有危险?”
忽然转回头,朔离像是癫狂发作般,痴痴地笑着“这就得看,那个人,的意愿了。”
浑身打个激灵,云萧儿觉得与这疯子无法再聊下去,随即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她的身后再度传来嘶哑的声音“你能来此,想必也是那人的计划。天字二号被人为支走,内务堂设下的杀尺阵法,或许早就被换了。”
正说着时,云萧儿只觉脚下的砖块移动,忽然地下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杀尺门每隔两个时辰更换阵眼,你瞧阵眼开始更换了。我所处乃是艮位三十一号监笼,这一位置你可记号了。不然你永远走不出去。”
朔离这话一说完,云萧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踩着的地面似不太真实,耳边竟是想起人嘴中的嘶吼声与轮盘转动的声音。
等她再一次看见周围环境之时,朔离已不在此处。
正当云萧儿产生焦急之时,天际想起熟悉的声音“萧儿,告诉我刚才你的位置,让为师推算一下。别怕,只需要半个时辰,为师就找到你了。”
当她听到是师父的声音,立即喜笑颜开起来,扬声道“师父,刚刚我是在艮位三十一号。”
说完,云萧儿感觉自己就要得救时,突然,朔离嘶哑嗓音再度传来“快跑。别犹豫。”
她当即转身回头,朔离的监笼从绿雾逐渐清晰,待这监笼移动到她跟前时,他傻傻一笑“那不是商道君的声音。你已暴露位置,什么都别想!立刻快跑!”
转眼间,她还在想着解释着,但朔离仍努力扯着嗓子大喊“杀尺门关着一个怪物,专修读心和伪装。那怪物的读心是跟商道君学的,而伪装正是那怪物的强项。”
“快跑!”
朔离再一次大喊,传入到云萧儿耳中时,令她浑身发颤,想也没想赶紧冲着其他方位跑去。
“闭眼跑,别睁眼!直到真正的商道君过来。”
听到朔离的声音,云萧儿立即闭起眼睛,反正已经完全失去方位,那就彻底迷路就好。
就在她跑出之后不远,朔离道君传来嘶吼的叫声,同时又夹杂着枯老的声音“好啊,朔离!你居然放走她,跟我作对的下场你不知道?”
“你有胆量,跟商道君作对去吧!我只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过后不久,又传出朔离痛苦的吼叫声。
她心下一沉,继续闭着眼,迈着步子往深处跑去。
为了让那怪物读不到自己心中的方位,她只能闭着眼睛,欺骗自己,在杀尺门内胡乱奔跑,以此来欺骗怪物。
不知跑了多久,云萧儿才在一处凉亭中俯身喘息。
果然是凶险万分,她开始有些后悔没听白茗的话,痛斥自己不该有好奇心。
她没能过多的思考,身后那声枯老的声音,依旧在紧紧地追逐着。眼下逃命要紧,毕竟还是在千机阁内,师父迟早还是会过来的。
路过几处监笼,瞥见一个个令她作呕的躯干,当即闭眼不再看,拼命地奔跑。
突地,那阵枯老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边“小萧儿。不是说要等为师嘛?你乱跑什么?看,为师快追上你了。”
身后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令她脚下忽感一阵沉重,竟迈不出步伐。当下她的内心恐惧感加剧,不再多想,继续拔腿跑着。
来到一处墙头,云萧儿猛地拍打一下墙壁,似有些绝望地哭腔“难道今日就丧命于此吗?”
“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快没命呢。小萧儿。”那阵枯老的声音再度袭来,“这样就放弃吗?放心,我不会令你那么早死的,我啊,会慢慢地折磨你的。”
这时,她发觉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一个枯瘦成皮包骨头的人形怪物已出现在她跟前。
看见这番景象,她也顾不得恶心,掉头沿着墙壁继续逃跑。
她每过一个路口,身后那人就立即出现,像是一场完全被对手碾压的逗猫猫游戏,而她就像这游戏的献祭品,迟早会成为那怪物的盘中餐。
“小萧儿。前面要没路咯!”那怪物声音再度传来。
终于转到一个路口,眼前却出现三面墙间,而身后就是那怪物的稀稀疏疏行动的声音。
走入绝境,云萧儿背靠着墙壁,绝望充斥着全身,不经意间腿脚发软,缓缓蹲下身子,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闭上眼睛似在等候最后一刻。
“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真应该听师姐的话。”
那皮包骨头的怪物离她越来越近,直到那透露着骨骼的手高高抬起,向她挥舞时,却摸了个空。
再定眼一瞧,云萧儿已凭空消失。
那怪物还在发愣之时,那伸出去的手已被一道虹光直接斩断,只听那枯瘦的骨头人形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浑身发凉。
那道虹光消失,随即一道白光闪来,商正衡就出现在光束之中。
怪物瞧着来人,立刻发出嘶吼的叫声“商婉婉,你折磨我一百年,我杀你徒弟又何妨?哈哈哈。”
浑然间,商正衡平地而起,胸口处一束白光闪亮着怪物的双眼,一柄数丈长的青色巨剑从她身体中缓缓抽出。
此举令怪物大为骇然。
商正衡使出了本命法宝!
青色巨剑逐渐盘升至头顶之上,散发着阵阵虹光,商正衡满目凶光,直勾勾盯着怪物,元婴大圆满气力立刻外放,整个监牢被这股气力充实,痛苦声四起。
“我徒弟呢?”
似是被这股气力压得喘不过气,怪物艰难的抬起头,稍微迟缓一下,艰难回应起“你徒弟,刚刚还在这,然后就消失了。”
由于天鸿道法能连通心意,她感知到云萧儿未遭遇危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的怒火却不易难以平息。
正当那怪物抬起头之时,商正衡发出的喊话声,如同死神一般“当初留你性命,只因一念的不忍,而眼下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怜悯也都消散。”
“所以,你死吧!”
她的头顶,青色巨剑通体虹光,似将整个空间都照得透亮,杀尺门内,无论在何处皆能看到这迸发的璀璨虹光。
下一刻,枯瘦的怪物在那虹光之下慢慢化为灰烬,最后丹田位置化为灰烬之前,一道元婴之体闪现的那一瞬,亦随着本体而彻底消散。
……
“小丫头,你没事了。”
云萧儿还闭着眼,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时,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却响起一阵柔和的苍老声音。
听到此番声音,她明显感知到,确是不像刚才那般枯寂与冷厉,倒是有和睦之感。
她先是睁开一只眼试图去看,但立刻感觉到外界的光束,并不像杀尺门独有绿光,让人恐惧,倒是有着柔和的光束进入到她视野内。
逐渐睁开眼时,云萧儿才发觉自己是在一片虚空之内,周围似是被白云笼罩,掺杂着似阳光般的晕色,
一抬头,她便看见一位身着白袍的老人出现在面前。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