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个俏丽使女见几人进来,向几人道个万福,口中问道,“梅香这厢有礼,不知几位何事?”
那小厮上前,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梅香轻轻点了下头,&nbp;&nbp;请几人坐下,径自去请李妈妈。去了不多时,从屏风后传来脚步声,接着转出一个四十许年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自是矾楼的老鸨李妈妈,她与柴皇城乃是旧识,因此进来后随意打过招呼,&nbp;&nbp;便将视线放到穆栩三人身上。她只大概扫过阮小七、张三,&nbp;&nbp;就娇笑着对穆栩道,
“呦,这位客人瞧着眼生,想来是第一次来咱们矾楼,不知官人贵姓?”
不等穆栩回答,柴皇城就先一步开口道,“这是我娘家侄儿,他家姓王,乃是京东路有名的大户人家,因为十分仰慕李行首,所以专程前来拜会。”
李妈妈闻言,没有丝毫吃惊之色,实在是每日来矾楼,想见李师师的人不知凡几,她早就习以为常,&nbp;&nbp;当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慌不忙的说道,&nbp;&nbp;
“柴大官人,你也算咱们这的熟客,对师师的情况略知一二,又何必为难妾身呢?”
柴皇城有些语塞,好在穆栩对此情形早有准备,只见他朝张三打了个眼色,张三得到示意,立即将怀里的包袱双手托举,拿到李妈妈身畔桌上放下。
穆栩摆手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妈妈行个方便。”
待李妈妈解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一摞金叶子后,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起身说道,“那妾身就去问下师师,但见与不见,全由她自己做主。”
“这是自然!”穆栩表示理解,随后指着柴皇城三人道,&nbp;&nbp;“留我一人在此等候便可,让世叔带我这两位兄弟自去高乐,&nbp;&nbp;一切花费都算我账上。”
阮小七急了,忙低声道,“哥哥,怎可留你一人在此?这…”
穆栩抬手打断他的话,故意道,“这里是天子脚下,难道还怕歹人害我不成?”说完,又对李妈妈解释道,“妈妈见谅,我这伴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我的安危而已。”
李妈妈回了句无妨,唤方才的丫鬟梅香进来,吩咐她带几人去偏厅接待,只留穆栩独自在此候着。
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那李妈妈方才回转,一见穆栩就招手道,“王官人快来!今番你可得多谢妾身一回,师师本来身子有些不快,不愿出来见客,亏得我好说歹说,才劝她让官人去醉杏楼一见。”
穆栩起身跟上李妈妈,一面穿过雕梁画栋极是华丽的矾楼,向着后院醉酒楼走去,一面敷衍的说道,“有劳妈妈了,见过李大家后,小可自有重谢!”
说话间,两人来到座幽静典雅的小楼,一名婢女早等在门外,见了二人,行了一礼,才道,“官人请随我进来。”
穆栩随那婢女,进入楼中,来到二楼静室,一进去就闻到淡淡的幽香,再看房中陈设,丝毫不见庸俗,反而书香气十足。
没容穆栩细看,门帘后走出一妙龄女子,灯下看时,端的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穆栩在看李师师的同时,李师师也在打量穆栩,见他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立时就先满意几分。等再看到他见了自己容貌,只稍微一愣,随即就恢复正常,心中更是高看一眼。
李师师自然不知道,穆栩早见惯了林黛玉、秦可卿等人的美貌。因此哪怕李师师生的极美,也只是让他有刹那失神,想让他沉迷其中,那是万万不能。
二人互相见过礼,李师师命丫头送上香茗,待穆栩品鉴一番,这才出声问道,“看官人举止不似常人,敢问哪里人士,又是做何营生?”
穆栩回道,“山僻之人,孤陋寡闻,当不得大家谬赞。”
李师师听出穆栩不愿多说,倒也没有在意,又问,“官人来见师师,不知有何见教?”
“久闻姑娘大名,只恨身处千里之外,引为平身憾事,今番有事进京,自要前来拜会。得睹花容,生平幸甚。”
但凡是个女子,就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称赞她的容貌,哪怕这个女子是李师师。当然这也得分人,原文里燕青虽扮作小厮,但李师师对其客气有加,等换成宋江那黑厮,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李师师都不动分毫。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李师师见穆栩谈吐不凡,更兼见识渊博,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干脆吩咐丫头备了桌上好酒宴,与穆栩一边饮酒,一边天南海北畅聊起来。
这其实是穆栩刻意在引导话题,他知道似李师师这般女子,虽出身风尘,但生活富足,不会缺什么东西。唯有一样,却是其可望而不可及的,那就是自由,因而他故意不停说起外面风景,果然一下就勾起了李师师的兴趣。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穆栩从红楼来到水浒,除了一开始和赵福金有所接触,剩下的时间,每日里见的都是鲁直汉子,此刻见了李师师这般美人,心里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穆栩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时刻注意说话语气,生怕唐突了佳人,直到见李师师有些微熏,他才适时说道,
“我观师师颇向往外间景致,那为何不出去走走,也好舒缓下心情?”
李师师放下酒杯,脸上露出凄苦之色,叹道,“小女子看似风光,不过是笼中鸟掌中雀罢了,哪里来得那般自在。再者我自幼就来了矾楼,现今早就没了去处,离了此间,又能去哪里呢?”
听了李师师这番自哀自怜的感叹,穆栩不禁想起了她的身世。
李师师原本不姓李,乃东京城里一个叫王寅的染布匠的女儿。她母亲刚生下她,便去世了,王寅用豆浆代替奶水喂她,竟使她活了下来。
王寅为了让她平安长大,按照当地的习俗,送她到庙里举行舍身入寺庙的仪式,因为做活佛弟子的在风俗习惯上都被称呼为“师”,王寅便给她取名叫作“师师”。
师师四岁的时候,王寅由于为朝廷染布延期入狱,后来死掉了,师师也就成了一个孤儿,幸被矾楼的李婆婆收养,从此她便在矾楼里住下来,也改姓李,叫李师师。
等她长大,不仅模样儿长得美丽,技艺也出众,声名渐渐地越来越响,后来渐渐成为东京城里有名的艺伎。
不过致使李师师彻底名声大噪的是两件事,第一件,是著名大学士秦少游为其写了一首诗。诗云: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而第二件,便是她两年前被大宋官家赵佶相中,从此飞上枝头,再不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就连她如今所居的醉杏楼,都是赵佶亲自起名题字,一切日常所用物品,皆以黄绸覆盖。
李师师这些遭遇,如果让普通女子来看,怕是要各种羡慕嫉妒恨。可实际上,这才是她悲剧的开始,那赵佶作为一国之君,哪里会真将李师师放在心上,无非是看腻了三宫六院,一时尝个鲜而已。
赵佶一不会将她收进宫,二不会时常来相伴,说白了,就是将她当做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有句话说得好,自古风尘多奇女,李师师虽然流落风尘,但为人却极有气节。历史上在面临金人入侵时,表现的可比许多士大夫强多了,曾多次捐献私财以充军费,让穆栩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