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听了李逵回话后,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听城里的溃兵所言,那高廉来了牢城,不知目下何在?”
李逵得意道,“那厮想要来夺柴大官人,结果被林教头扎了一枪,却还不老实,被俺一板斧剁了脑袋,哥哥可要验看首级?”
“你这黑厮怎的这般鲁莽,留那高廉一命,说不得会有大用!”宋江被李逵怼的,几乎就要跳脚。
“那狗官将柴大官人害的那般惨烈,留他性命做甚?”李逵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口中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宋江简直气得肝疼,又不能明言告诉李逵,那高廉乃是高求之弟,杀了那厮可能会影响他的招安大计。
穆栩心下暗笑,第一次发现李逵这杀才莫名有些可爱,他为了给宋江添堵,适时站出来说道,
“好了,宋兄休要责怪李逵兄弟,我就觉得他说得很对,高廉那厮仗着其兄高求之势,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这般痛快的死法,已是便宜了他。”
李逵一听穆栩为他说话,立时便来了劲,嘴里都囔道,“还是穆家哥哥明事理,杀了那种鸟人,正是替天行道。”
“铁牛,你…”宋江脸色铁青,话都说不利索。
一旁的吴用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哎呀,哥哥何必和铁牛计较,他本就是个浑人,哪知道兄长的苦心。”
说着,他又指着远处街口,继续说道,“穆寨主找的马车来了,咱们且先将柴大官人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当下众人便将柴进小心抬到马车,由穆栩亲自护送去了柴皇城府上养病。
望着穆栩一行消失在街角,吴用站在宋江一旁,低声提醒道,“哥哥方才有些孟浪,不该和铁牛争执,我怕那姓穆的恐会多心。”
宋江不在意道,“无妨,他在梁山,而我等却在清风山,本就不在一处,不用担心他坏我大事。”
吴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顾忌在场人多口杂,只得将话头扯开,“戴宗兄弟来报,高唐州府库只有十几万铜钱。”
宋江闻言一惊,不敢置信道,“高唐州向来富庶,如何会只有这么点银子,会不会是…”
吴用摇摇头,道,“小生闻讯也这般想,但仔细思量,梁山大军不过早一刻进城,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转移钱财。”
“那可派人盘问过高唐州一干官吏,他们怎么说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据那推官所说,两月前盘库时,府库尚有现银三百余万。”
宋江叹息道,“如此说来,应是高廉那厮动的手脚,可惜如今他一死了之,怕是死无对证了。”
吴用见宋江越发不乐,忙安慰道,“哥哥不用灰心,虽说银钱没有多少,但粮库之内发现的存粮,至少有上百万石。”
“总算不是一无所获,可有派人看护?”
“哥哥放心,我们和梁山各出了千人,保证出不了岔子。”
……
翌日,柴皇城府邸卧房。
柴进抓住穆栩的手,感激的说道,“此番多亏了兄弟,要不然小可定是在劫难逃。”
穆栩正色回道,“你我兄弟何必外道,贤兄还是安心将身子养好,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柴进苦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赵家是一点情面也不愿给我家留,连一个小小的知府,都可以让我家破人亡。”
与穆栩同来的柴皇城道,“我们柴家本就是赵家立的牌坊,为的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可今日已时过境迁,人家哪里还会在乎我等死活?
这回为了救你性命,穆贤侄他们更是打破了高唐州城池,还杀了高求从弟,以高求那厮的性子,咱们怕是再不能安生度日,进儿可有章程?”
听得这话,柴进沉默半晌后,便将目光投在穆栩身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穆栩急忙按住柴进肩膀,口中责怪道,“柴兄有伤势在身,有话躺下说便是。”
柴进见挣脱不得,索性就直言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有厚颜让兄弟收留我一家老小了。”
穆栩毫不在意道,“我当什么事呢,以后梁山泊就是柴兄之家,想住多久都依贤兄的意。”
柴进却摇头道,“小可不是单纯想去落脚,而是要入伙梁山,追随兄弟做番大事,希望兄弟都能收留则个。”
说罢,柴进见穆栩面有难色。急忙又解释道,“兄弟不用顾忌咱们的交情,公是公,私是私,我心中自然有数,绝不会使兄弟为难。”
听到柴进把话挑明,穆栩当即松了口气,就像柴进说得那样,柴进毕竟与梁山有恩,与自家私交也不差。他若是入伙之后,摆那大官人的架子,穆栩还真不好说他。
所幸柴进倒也知道进退,这就免去了穆栩许多麻烦,当下便点头道,“贤兄肯去入伙,小弟自当扫榻相迎。”
柴进见穆栩答应下来,脸上不禁露出笑意,说出了一番让人始料未及的话,只听他道,
“为了感谢兄弟救命之恩、收留之情,我愿将九成家业,赠与兄弟,助你早成大业。”
“这如何使得,若是传了出去,那我穆栩岂不成了挟恩图报的小人?此话兄长日后不可再提。”穆栩想都未想,便出言回绝了此议。
谁知柴进却依旧坚持道,“此乃我的私事,没有外人置喙的余地,贤弟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妨等将来成就大业,封我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
见柴进如此诚心,穆栩也就不再矫情,嘴里回道,“好,那就依了兄长之意,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愿封兄长为周国公,子孙世袭罔替,绝不食言!”
接着叙话片刻,穆栩见柴皇城几次欲言又止,便以让柴进好生休息为由,径自告辞去了。
当房里只剩叔侄二人,柴皇城不解道,“老朽承认穆贤侄乃是人中龙凤,但他真值得我家下偌大的本钱吗?”
柴进拉了把身上的被子,再挪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说道,“侄儿虽不知他具体有何计划,但不过两年时间,就能将梁山泊发展的这般兴旺,手握几万雄兵,天下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似田虎、王庆之流,只知一味扩充实力,却不思打好根基,正是应了《左传》所言,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根本成不了大事,久后必为赵宋所灭。”
柴皇城又问,“那宋江如何,可有有成事的可能?”
“叔父为何忽然提起宋公明?”
面对柴进的疑问,柴皇城就将先前穆栩评价宋江的话讲了,然后说道,“那宋江如此心狠手辣,做事又不择手段,说不得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柴进笑道,“穆贤弟此话倒不算胡说,那宋江确实是个手段下作之人,别的且不说,朱仝之事小侄可是亲身经历的。
至于叔父说宋江可成大事,我不敢下定论,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他必是心向赵宋朝廷的,日后或许会重走十节度之路。”
柴皇城诧异道,“你是说宋江想图谋招安?”
柴进点头道,“**不离十,我与他有过一些来往,从其言行举止来看,满是对功名利禄的向往,说起赵官家,更是尊崇有加。
哪像穆贤弟,打我们第一次认识那一刻起,他话里就充满了对那道君皇帝的不屑。就冲这一点,我便要押宝于他。”
同为周世宗子孙,柴皇城心底对赵家,自然也是满腹的怨气,因此听了柴进这些话后,他立刻表明了态度,
“你是柴家家主,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为叔自是以你马首是瞻,只盼穆贤侄真的可以成事,好让我柴家可以不再这么憋屈。”
“是啊,小侄我是受够了这官不官,民不民,想要做个衙门小吏都不可得的日子了。”柴进口中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