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刚过,穆栩用过午膳,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换上一身藏青道袍,单人匹马向着宫门而去。
方到宣德门口,就见蔡攸急匆匆迎了过来,口中抱怨道,“你怎么这般时候才来,官家已于半个时辰前摆驾艮岳了。”
说罢,不等穆栩回话,他就唤来自家随从,让其替穆栩照看马匹,自己带上穆栩进了宣德门。
有蔡攸这个宫里的红人作为向导,这一路自是走的异常顺利,没有一个侍卫上前盘查,让穆栩好生观察了一番大宋皇宫的布局景色。
怎么说呢,以穆栩的眼光来看,大宋这座皇宫修建的虽然富丽堂皇,但未免精巧有余,却气派不够,连后世紫禁城的一半宏伟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宋朝这座皇城,乃是在昔日唐朝节度使官邸基础上,几番扩建而成,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两人一路穿过几处庭院,最终来到处位于皇城东面的一处园林门口。
进入园林之内,但见折而相向环拱,山石麟麟,奇花异草盛开。一步一景,叠石秀丽,池水蜿蜒婉转点缀其间,最难得的是,不时可见飞瀑如练,泄将到瀑布屏,蔚为奇观。
整个苑中建筑则亭台楼阁,斋馆厅堂。山岭则冈阜洞穴,岩崖帕壁。泉池则川峡溪泉,洲诸瀑布。更有乔木茂草,走兽飞禽,其胜难以尽述。
在艮岳中四向环顾,有若身在重山大壑、幽谷深岩之底,而不知东京汴梁原是开阔平夷之地,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是人工开凿而成。
腾山赴壑,穷深探险,绿叶朱苞、华阁飞陛、玩心惬志、与神合契,让人遂忘尘俗之缤纷,飘然有凌云之志。
即便穆栩两世为人,可谓见多识广,也不免生出目不暇接之感。由此可见,这座园林的到底是何等壮丽。
却说蔡攸自见到穆栩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失态之色,不禁与有荣焉,开始口若悬河的给穆栩介绍起途经各处景致。
当看到一路行来,各处都是郁郁葱葱,穆栩不解的问道,“如今正值隆冬,为何园中却一派春色?”
蔡攸指着不远的瀑布,得意的解释道,“奥妙就在那些水上,此水乃是出自地下温泉。每逢冬日,就引温泉之水入园,自然可以使得园内四季百花盛开。”
说到这里,他仿佛生怕穆栩不知此处之美,兀自感叹道,
“可惜这座艮岳只完成大半,尚有一些景致,官家还需要再三斟酌,不然今日非带穆兄弟看个痛快!”
穆栩嘴上不时附和几句,心下却对赵佶更加瞧不上眼,其作为一国天子,对内不知体恤民力,对外丧权辱国,即使将这座园林修得宛如人间仙境,又有何用?
还不是在金人铁蹄之下,沦为一片瓦砾。
就在穆栩胡思乱想间,二人拐过一处假山,前方豁然开朗,接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嬉闹之声。
穆栩寻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座石桥之上,几名年轻女子趴在桥头,争先恐后的喂养湖中锦鲤。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则笑意吟吟的立在旁边观看。除此之外,桥边还候着十余名宫娥内侍。
穆栩第一次来到比方世界之时,早已见过赵佶这位大宋天子,因此只略微看了其一眼,就将目光转向桥头那个身穿鹅黄宫裙的靓丽女子身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赵福金,会是此情此景,一时不免感慨万千。
而正自和几个姐妹玩闹的赵福金,也恍若觉察到什么似的,抬头向这边望来,待看清穆栩长相,她先是不敢置信的张开樱桃小口,显得极为惊诧,随即就提起裙角,想要向这边行来。
等走出两步之后,她才忽然意识到不妥,赶忙又停住脚步,假装欣赏起周遭景色,但眼光却始终不离穆栩左右。
此时的赵佶也在梁师成通报下,得知蔡攸带着穆栩来了,他当即向几个女儿交代一声,就带着梁师成等几个内侍,从桥上下来,向着岸边行来。
蔡攸本要带穆栩前去迎接赵佶,谁想走出好几步远之后,才发觉穆栩竟然没有跟上。他连忙回头去看,却见穆栩出神的盯着几个帝姬张望。
他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快步回到穆栩身前,小声提醒道,“快别看了,若是唐突了帝姬,惹得官家生气,连我也要被你连累。”
穆栩被蔡攸的话惊醒,脸上不由一窘,言不由衷道,“少保误会了,我是被园中景色所迷,因而有些失神,并不是在看帝姬。”
“行了,快随我去迎接官家!”蔡攸也懒得听穆栩解释,只连声催促他跟上。
穆栩只得又看了眼赵福金所在,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才随着蔡攸去了。
看着穆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岸边花草丛中,赵福金不禁怅然若失,半晌都在呆望远处。
早留意到妹妹异样的赵金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口中调笑道,“呦,五姐儿不是说要一心修道吗?怎的今日见了个英俊公子哥,竟把魂都丢了!”
此言一出,赵福金脸上立时红云密布,跺足想要辩解几句,却被周围的几个姐妹围住,七嘴八舌追问起来。
“什么,五姐瞧上谁了?”
“我方才曾打量了一眼,那人模样生的确实不错!”
“快使人去问问,那人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
“不行,我得去告诉父皇,五姐儿春心动了,让他快些抓那人回来,与五姐拜堂成亲。”
赵福金被一众姐妹取笑的手足无措,好一会才张口结舌的解释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我是看那边有株寒梅开的正艳,想折回去仔细欣赏,何时曾看什么公子了?”
众女和赵福金都是姐妹,平日就对其极为了解,此刻见她说话之时,眼神不停躲闪,哪还不知她是在说谎,自然没有一人肯信。
洵德帝姬赵富金更是仗着自己年纪幼小,又和赵福金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便故意说道,
“姐姐若是不说实话,那我就去求父皇,让他将那位公子给我留下,将来作妹妹我的驸马!”
赵福金闻言,一把揪住妹妹赵富金的脸蛋,出言威胁道,“你才多大点人,竟然敢说这等浑话,看我不回去在母妃那告你一状,让她打你板子!”
“大家快看,姐姐急了,她心虚啦!”
听到赵富金的叫喊,众姐妹顿时闹作一团,嘻嘻哈哈之声不绝于耳,惹得不远处的宫娥侍卫,频频向此处望来,不知这些皇家的金枝玉叶遇到何事了,竟这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