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哈达理所当然地成为整个婚事的“大支宾”。啥是“大支宾”?字面理解就是“老大”“支使”“宾客”的意思,相当于婚礼宴席的总调度吧。
白哈达特意安排朴建东与韩黑虎搭伙。职责就是帮着金家借碗筷、借桌凳,金宝和包代小婚礼时招待客人用。
朴建东上过几年学,而且聪颖好学,这些年并没有把学到的知识就着饭儿吃喽,他能把账儿记得明白。比如借了张家一个圆桌三个小凳儿,不但要写在本上,还要在桌子上、凳子上分别标有特别的记号,便于用后准确归还。如果借的是碗、盘、搪瓷盆之类的,就会拿着“钢镚儿”当笔,在底部“蹭”出三角、十字、对勾儿等标识。如果是筷子不好做记号,就大致记上九成新、五成新之类的,归还时稍差一些谁家都不会计较。
到了金宝家,人们都埋头干活儿,还是没有谁议论袁振富的小屋被石头砸到的事儿。韩黑虎觉得很没劲,好像白忙活了一样,没有成就感。
韩黑虎很纳闷儿,为啥袁振富就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看来,光扔石头扔不出大动静儿,不能解决什么实质问题。韩黑虎就想到要下“死手”。哥哥韩黑龙曾教过他,人在江湖走,关键时刻下死手,必须一招致命,才能报仇雪恨、扬名立万儿。受这种激进思想的左右,结果就是韩黑龙自己被“致命”了,当然,并不影响韩黑虎对哥哥的教导深信不疑。
第二天就是金家办婚事的正日子了。一天来的准备工作做得如何,韩黑虎才不管呢,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使出一招夺命的“制敌绝招”。
当天收工之后,金家自然有招待。匆忙吃过晚饭,韩黑虎躲在一边儿瞄着朴建东。见他扔下饭碗就跑了,赶紧追出去。
…………
朴建东比韩黑虎小一岁,他的姓就是典型的朝鲜族姓氏,读音不是“普”而是“瓢”。他和韩黑虎关系不错。当然,这种不错只是韩黑虎单方的评价,对于朴建东来说,“不错”里面还有“惹不起”的因素。
发现韩黑虎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朴建东就预感到肯定没好事儿。假装没发觉,暗自加快了脚步。
“小朴——小朴——”
朴建东故意听不到。
“老朴——老朴——是不是跟我装屁老丫子呢?”韩黑虎嘻皮笑脸地喊着,并开始小跑儿了。
朴建东气得直咬牙,转身喊我叫朴建东!不小也不老!
韩黑虎追上来,嘻嘻笑着说知道——朴——建东。
“你追我干啥?”
韩黑虎并不拐弯儿,直接说建东兄弟,我就弯弓射箭照直崩儿。过去你有困难,我和我哥可都是两肋插刀啊,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回,给你个知恩图报的机会,说啥都得帮我一个忙。
朴建东明白认可得罪十个君子、不要得罪一个小人的道理,便有些胆儿颤地问啥事儿?
韩黑虎到你家再说。
朴建东知道再和此人废话也没用,只好前头走着。韩黑虎在后面贼头贼脑地跟着,两人都不说话。
进了家,关好门,朴建东才敢再问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简单,写几个字儿。”
“就这?”朴建东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简单,暗自埋怨自己刚才真是瞎担心了。
韩黑虎挤眉弄眼地说那你以为我会求你办多大的事儿?你能办多大的事儿?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还不知道吗?
朴建东不敢发作,只能暗气暗憋。赶紧去从一个纸壳儿箱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心里说赶紧的,把这祖宗打发走,我就省心了。
把笔记本摊开,朴建东强装笑脸,说是不是想给哪个小姑娘写情书啊?
韩黑虎伸手合上他的笔记本,说去你个屁老丫子吧。还没有哪个姑娘配我给她写情书呢。
朴建东这回是真被逗笑了,说真能吹,和你哥——
朴建东眼睛立马瞪圆了,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不由地喊了一声啊——
韩黑虎瞪眼道你“啊”什么“啊”?不给面子咋地?
朴建东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黑虎——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改革了开放了,你还整那种东西?
朴建东笑着说“活字典”讲评书,教人学好,你评书没少听,可都记住了些什么?就专门去记打架干仗的招数和诡计了吧?真是瞎了“活字典”的心了!
“小朴兄弟,拿我取笑呢吧?可别忘了黑虎哥我可帮过你,如果……那以后有人再欺负你,可别找我——”
“得,得。黑虎哥,我写,我写,我肯定帮你写——可家里没有大张纸啊?没办法……”
韩黑虎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儿,眼珠子转了转,说你小子是够鬼的啊,是块当狗头军师的料儿。对了,你家有白面吗?
朴建东有是有点儿,你饿啦?在老金家没吃饱?
“饿什么饿!你去打点儿糨子,我自有办法。”
朴建东不再说什么,秀才遇到兵啦,只得按韩黑虎的吩咐去办。这时,韩黑虎把他的笔记本一张张扯下,平铺在桌子上。扯得朴建东直心疼啊,却什么都不能说,说了也是白说。
糨子熬好后,韩黑虎亲自动手,把纸一张张粘起来,粘成一张大纸,交给了朴建东。
“大纸来了,这回你可没啥说道儿了吧?我咋说你咋写就行。”
“那你说吧——不行,得等粘的纸晾一晾啊,要不然太湿的话,一往上写字就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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