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昏迷对我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安稳睡眠。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敷在了我的脸上,让我不禁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着再说10分钟,但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有些人的订单可等不了10分钟———我忽然一个激灵,手上的黏糊触感告诉我,我现在不在自己的工坊里。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刚刚敷在我脸上的是一个吸满凉水的毛巾,那些黑色粘液依旧存在,我看了看自己被黑色覆盖的手,尝试性的卸下自己的左手。
“咔哒”
我顺利的把左手卸了下来,虽然黑色粘液有些许阻碍,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接口处的机械部分依旧运转正常,侵蚀和转化目前来说只停留于表面,所以只要我快点找到解决方案,我还是有可能回归正常的。
我把左手安了回去,黑色粘液在手和手臂接触的时候忽然伸出部分让二者更好的吸附在了一起。我熬有兴趣的看着身上的粘液,心中有了几分好奇。
或许这玩能卖个好价钱。
我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黑色粘液虽然覆盖了我的五官,但从感官上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我随身带着的东西都被放在了房间的角落,连我之前丢掉的“战利品”都被捡了回来。我转头又看向了房间的门,思索了片刻之后,我推开了它。
额,好像撞到什么了。
之前的那个“人”蹲在了门外,捂着脑袋一动不动,发现我正盯着他看,连忙站起身来对着我一通指手画脚。不过我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手语,所以并没有太看懂他在说什么。
努力了一番发现我并没有理解他之后,他垂下了双手,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正当我准备转身去拿武器之时,他的脸上的粘液凸出了几个字。
“你醒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嘛?”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和我交流,我活动了身体,表示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似乎松了口气,又把我的手拿起来“端详”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我迟疑了一下,拿起武器跟了过去,现在这个状态爬虫似乎依旧处于掌控之下,在室内的话我的实力就稳定了不少,况且对方并没有对我表露出什么敌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位“前辈”应该会有更多的情报。
这里似乎是什么研究所,跟着他走过的走廊两边的门上残留着什么“药品室”,“样本室”,不过这里明显被荒废很久了,除了刚才我躺着的房间周围还算干净,我走过的每一块瓷砖上都留下了脚印。
“咔哒”
在我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他似乎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生锈的大门发出了沉重的呻吟声,我看了看门上的标签。
“实验室”
我耸了耸肩膀,这种地方向来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我还是跟着进去了,里面的环境比外面的好得多,虽然杂乱的堆放着各种药物书籍仪器,但很明显都处于一个合适的保存环境下,这里的仪器看起来是用于某种药物研究的,而且都存在着前段时间使用过的痕迹,我习惯性的观察几个看上去使用时间比较近的仪器,看起来他似乎曾经用这些仪器分析过什么物质,或许就是我们身上是些奇怪的黑色液体呢?
不等我进一步观察忽然一片黑影笼罩在了我的身上,回头一看,他抱着高高一叠资料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吓了一跳,他把这些资料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示意我打开看看,我看着这些写满字的纸张,颇有些头疼,随手打开第一页,随意扫了几眼,立刻明白这些资料都是关于这些诡异液体的,我立马拖过一张椅子,仔细的研读了起来。
……
这些资料很厚,但有用的只占了其中的一部分,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这个领域,所以干脆就把所有的资料都丢给了我,我筛选出了,其中有用的信息大致了解了具体的情况。这些液体是一场失败的药物开发实验所产生的副产品,本应作为记忆清洗药剂的产品在针对一些“废墟流民”的实验中与意外出现的怪物相融合,诞生了这些不可控的奇妙物质,它们会洗掉每个人记忆和生理上的“痛苦”,这些包含痛苦的液体会灌入某个人体内来产出“原液”,源液持有者在达到一定浓度之后会崩溃扩散开来,以此来进行所谓的“增殖”
而救我的这个人,则是个幸运的工匠,在崩溃前找到了开发这个药物的研究所,利用里面废弃的器械来不断降低自己体内的浓度。这把伞和这场奇怪的“雨”都是当初和那个怪物反应所产生的结果。
“所以说,你希望我帮帮你?解决眼下这个问题?”我张了张嘴,隐隐约约感受到撕裂,看来侵蚀的程度加深了。
他点了点头,做出一副他会全力支持我的样子,眼下这种情况我也不好拒绝,毕竟现在的我也已经被这些液体所侵蚀了。虽然我也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但相比之下,能够复制绝大多数产品的我,总比他看起来靠谱不少。
“好吧,我来帮帮你,你应该已经分析过这些液体的成分了,我看看数据考虑一下该怎么解决,这段时间不要打扰我,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我按了按自己不存在的眉心,告诉她能不能给我找点吃的,现在的我还有正常的生理结构,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大脑属实是有些转不动了,我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开始研究他整理出来的数据。
看得出来他努力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些数据虽然透露出满满的不专业,但也有他认认真真记录书写的痕迹,我从自己手上弄了一点“源液”,开始配合着他的数据进行研究。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研究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惊扰了,我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但预料中的咔嗒声并没有响起,看来脖子上的一些东西已经变成液体了,我回头看了看,他拿着一盒罐头兴冲冲的对着我晃着,深度转化的人不需要进食,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吃过东西了,找这个罐头应该花了他不少功夫,我接过罐头放进了口袋里,提上了刚做好的一桶药剂,向他招了招手。
“我找到解决办法了,跟我走吧。”
他看上去有些惊喜,急急忙忙地拿起自己的伞跟着我跑了出去,我静静地看着他跑在我前面,脚步轻快而灵动,心中的喜悦一览无遗,他应该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劲心思的做这些事,还在这片地方游荡,不断的找着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
他打着伞,我们两人挤在伞下找到了一栋小楼,我爬上顶楼看了看下面,指了指下面的一片空地。
“你等会把这周围的“人”都聚集过来,我再把药剂撒在他们的身上,咱们身上的原液是需要他们产出的液体来供养的,脱离了供养,很快就会枯竭”
他连连点头,转身就下了楼,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在楼下站定,收起了那把黑伞,一阵声调奇特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黑色的雨水瞬间就密了起来,在他的身上快速的流转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之前那些人又出现了,似乎是因为刚刚对我进行了“培养”,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宛若参加庆典的居民,三三两两带着些许喜悦的气氛围了过来。
十几个…几十个…一百多个…
人群慢慢聚拢过来,最终下面的空地上站满了几百人,他停止了发声,根据我的指示回到了顶楼,我在他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提起了桶,把里面的药剂尽可能均匀的撒到了人群身上。
他兴奋的趴在楼顶的边缘望着下面,等待着药剂生效的那一刻,丝毫没有察觉到我在他身旁擦燃了一根在废墟里找到的火柴,靠近了正在下落的雨滴。
腾
这些液体在脱离人体后很易燃,不过因为脱离人体的液体一般处于流动状态,燃烧很难持续,不过非常幸运的是,我在化学方面,略有些研究。
火势蔓延的很快,这些液体的流动让一些没沾上多少药剂的人也燃烧了起来,火红的一片映亮了他光滑的脸,他猛地转过天面对着我,从他脑后延伸来的红色让他显得既愤怒又滑稽。
“我有一个朋友,他觉得把人类点燃作为蜡烛献给上帝是一件很圣洁的事,毕竟人类是上帝最完美的产物。”我又擦亮一根火柴,看着柴梗慢慢燃烧“不过我不在乎这个,我只知道只要我能给他提供这些能持续燃烧很久的药剂,我就可以赚他的钱。”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怒吼,甚至连身上的液体都出现巨大的波动,他猛地向我冲来,却被我轻而易举的制服了。
“虽然你变异之后变强了一些,但作为普通工匠的你跟我打还是差了点。”我看着被我压在身下的他,略有些嘲讽的欣赏着他的挣扎。
“eay——,eay—————,boy(放轻松,放轻松小伙子)”
我戏虐说出了这句安抚的话语,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将他按在了边缘让他看着下面燃烧的景象。
“看得出来你很担心下面的这些人,这些人是你的什么?以前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但或许你有一点点的自私。”我俯在他的“耳”边说到“你想救他们,你希望大家都会到原来的生活,但你研究了这么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些液体是药物和极不稳定的怪物反应产生的,其内部不断变化的结构就算视为活物都不为过,再加上后续不断卷入新的怪物,这些液体解构出来的东西就算作为一家公司的“奇点”都不为过。就算加上我,你觉得仅凭我们两要花上多长时间才能解决?”
“而且,你真的觉得下面这些家伙,还是你一心想救的人嘛?”
火焰依旧在燃烧,各种焦糊味从下面涌了上来,在火焰中逐渐萎缩的人发出了痛苦的喊叫,随后涌出的黑色液体又带走了他的痛苦,让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挣扎着向着火焰更旺盛的地方爬去。自发叠起的人群宛若一个巨大的火炬,又好像一个杂乱肮脏的垃圾焚烧处。
“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来救他们,是因为你所谓的善良,还是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你想回到的到底是一个大家其乐融融的过去,还是一个所有人都有着各种痛苦的过去。”
我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他直挺挺地坐在了地上,很明显,他的回答并没有我刚刚的问题那么简单,这种事情的答案总是复杂的。所以我并不想等他的回答,我把燃烧药剂的配方留给了他,转身拿起头之前在工坊里收集到的东西,打着伞走出了小楼。
火慢慢小了起来,雨也变小了,我感觉到我身上的液体在失去供养后开始逐步减少,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察觉到有些我之前忘掉的东西又回到了我的身体里,这些平时不会轻易想起的痛苦在被洗掉又回归的一瞬间又让我清晰的回忆了起来。
哈,真是的,明明都快忘记了,却又在这种时候让我想了起来。
不甘,悲伤,愤怒,绝望,这些东西总是让我感到不适,但它们都是我曾跨越的一点一滴,我挣脱了它们走了出来,我不会忘记它们,但也不会因为他们而拖累自己。
我打着伞走在雨中,慢慢的回想着这些痛苦,一件一件的数过来,并清楚的知道我在未来只会经历更多。
这就是生活,一个就算艹蛋,但就算你付出作为一个人的一切但依旧很艹蛋的东西,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也接受了他。
哼哼~哼哼~哼哼哼~
下雨天,总是这么适合回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