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姬脸色一变,亟亟转身欲避开,却被颈项间陡然出现的一柄利刃给截住,而持剑立在她身后的男子,杀气腾腾,形如鬼魅。
“这是专门对付妖魔的噬魂剑,好比凡人的见血封喉,可不要乱动。”
素祁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从幽暗中款款走出,抬起的右手五指一收,正奋力撕咬着结界的巨龙猛地哀嚎一声,重重地摔回地面,地面都随之震动了几分。
紧接着,一张肉眼看不见的细密大网从天而降,每一根网线坚硬如精钢,将巨龙紧紧罩住,一点点地嵌入龙鳞之中。
“奶奶的,有本事跟爷单挑!大不了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让你几百招,可你这背后放阴招算怎么回事?!”敖沧被大网牢牢捆缚住,每一次挣扎都使得那些细线越发地深入血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只抽冷气。
敖沧抬眼看着被利刃挟持着的滟姬,有气无力地吐气道:“放了她,不关她的事,她只不过是个路过的……”
素祁弯起唇角,走近被束缚在地的巨龙,在耷拉着眼皮,却比她的脑袋大上数倍的龙目前,玩弄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我曾听说,龙血是冷的,却不知竟也是这般怜香惜玉呀!”
话音刚落,她的尖刀就狠狠刺入身旁的龙爪,引得一阵撕心裂肺的龙吟长啸。
素祁舔了舔刀尖上的龙血,眼角的笑意愈甚:“果然是冷的,看来……”
她的话未说完,身后猛地响起高声厉喝:“住手!不然我杀了你的相好!”
素祁大惊回头,却见弥苏手中的噬魂剑已被滟姬夺至手中,剑锋紧紧横在神色冷凝的弥苏颈项间。
“你找死!”素祁眉间一拧,黑气浮现,却还来不及出手,从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找死的是你吧。”
一道闪着金光的霹雳直直劈下,正中素祁的天灵盖,她尖利的叫喊声尚未出口,一柄长戟眨眼间就刺透她的胸膛,巨大的冲力将她狠狠掼倒在地,不再闻半分声息。
“好你个狐狸,来得这么迟,故意让这个疯女人戳我一刀是不是?爷要跟你绝交!”
敖沧冲着姗姗来迟的相唯喊嚷着,却动作刚刚剧烈了半分,就被身上勒紧的钢丝勾着皮肉,痛得嗷嗷直叫唤。
相唯将长戟从素祁渐渐僵冷的身上收回的,又慢条斯理地将上面的血渍擦干净,才如猛然想起敖沧存在似的,朝浑身尘土狼狈不堪的他咧嘴一笑:“你这都是自作自受,谁让你平日里懒于修习,区区个凡人都能将你折腾成这幅样子,倒真是丢尽了龙族的颜面。”
敖沧自知理亏,不由得腆着脸冲相唯讨好笑道:“嘿嘿,我术法不济,不是还有小唯你吗?”
“贫!继续贫!”相唯狠狠地剜了不思上进的敖沧一眼,抬手一挥,撤去了束缚龙身的大网,“若是嘴上功夫也能算数的话,你倒真是六界无敌了。”
“嘿嘿,谁说不是呢。”从大网的束缚中解救出来的敖沧吸了口气,眨眼间又变回人身,抬起受伤流血的手臂,“哇,流了这么多血,可得好好补一补了……”
滟姬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言语,不禁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喂喂,这人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我这么一直拿剑指着他吧!”
相唯转身掠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弥苏:“放了他吧,我刚刚在他身上下了定身术,一个时辰内都动弹不得,碍不了事。”
“什么?”敖沧与滟姬皆是一惊。
敖沧捧着受伤的手臂凑到相唯面前:“他可是那女人的同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朝我下黑手了。”
“就是,他方才竟还敢用剑指着我,怎么能这么便宜……”滟姬随口应和着,偏头随意地瞥了瞥弥苏,被他的模样惊得眼神发直了片刻,赶紧偏过头,气势却陡然降了下来,“但、但毕竟也不曾把我怎么了,小小惩戒一番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敢情差些被大卸八块的不是你!”敖沧听得一顿不爽,直接从滟姬手里抢过利剑,“人若起了坏心,可是比鬼神还恐怖的存在,我可不想再被烹杀一次了!”
“敖沧住手!”相唯抬手止住了敖沧欲刺下去的利刃,神色有些复杂,“他,他是弥若的兄长。”
被定住无法动弹的弥苏,听到妹妹的名字时,眼眸明显地睁大,犀利如刀的视线紧紧凝在相唯脸上,几欲戳出两个窟窿。
敖沧愣了片刻,终是扔掉了手中的剑,却颇为委屈地冲相唯撇撇嘴:“算我倒霉,竟认识了你这么个老婆奴,哼!”
“大舅子和猪朋友,当然不会选择后者了。”滟姬继续挖苦着敖沧,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同情。
“狗屁!爷是龙,货真价实的龙!你刚才眼瞎没瞧见啊!”
“对啊,我眼神不好,刚刚竟然看见一条蚯蚓升天了。”
“你……”
夹在二人间的相唯,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此地不宜久留,要比试嘴上功夫也等回去再说,走吧!”
说完,相唯左手捏诀,欲使用移形换影,离开眼下这愈发阴森的地方,却不料无论如何使力,竟都转换不了分毫。
“怎么回事,术法怎么不好使了?”滟姬皱眉地瞅了瞅一旁,同样满脸不解的相唯,“昨儿我带着你们俩去无花山还顺手得很呢,现在怎么不行了?”
“巫神大人法力无边,封住尔等的术法,又算得了什么。”循着脆然的女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夜色里,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渐渐现出,湛蓝色眼眸下的一颦一笑,皆是那么幽森诡异。
滟姬惊得捂嘴倒抽一口凉气,敖沧更是吓得口齿不清,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从无间地狱重返人间的恶鬼怨灵:“你你你!你没死?!”
“傀儡替身术?!”相唯低头扫了一眼已化作灰烬的“素祁尸体”,重新将视线聚在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脸上,金色的眼眸微眯,“你是巫方部这一代的大祭司?”
被旁人这般轻易道破真实身份,素祁显然有些吃惊,但眼底的惊讶转瞬即过,重新浮起令人看不透的森寒笑意:“对我巫方部如此相熟,想来定是故人,何不暂留敝舍,小酌一杯。”
“强行留客,可不是合乎礼数的待客之道啊。”相唯淡淡应着,却不露声色地将敖沧与滟姬挡在身后,看着渐渐逼近的素祁,拖延着时间,“何况,我与贵部百年前的大祭司虞照,虽有过几面之缘,可惜都不甚愉快,未免再伤了和气,还是点到即止吧。”
“莫要与我耍花招,早早束手,我还能求让巫神大人给你们个痛快死法!”说着,素祁眼色一紧,抬起右手掌心直至三人,神情狠戾道:“收!”
“快走!”相唯抓住这一瞬的空隙,拼尽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将滟姬与敖沧远远推出身后不远处的院墙,“殿外的地界巫神控制不了,你们赶紧走!”
“你!”素祁看着那两个身影被推得飞出了院墙,急得赶紧欲上前追赶,却被扑身上来的相唯死死抱住。
“想追?”浑身的力气愈来愈弱,但他仍是死死圈住素祁的腿脚,听着身后的风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他惨白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计谋得逞的狡黠,看向因愤怒而面目扭曲的女子,“你做梦!”
素祁狠狠地瞪着仍坏笑不止的罪魁祸首:“你还真是找死!”说着,一掌劈向已毫无防卫之力的相唯,毫不费力地将他砍晕倒地。
施加在弥苏身上的定身术,随着相唯术法被封,而随之解开。双腿僵麻的他,扶着墙身站起,慢慢挪步至昏迷过去的相唯身旁,细细地盯着那张脸。
“怎么办?”素祁顾不得留意一旁的弥苏,右手握拳抵在唇畔,脸上尽是惶恐和忐忑:“龙血没了,巫神定会大发雷霆,你我皆难逃一死!”
“嗬,”弥苏冷笑一声,“只不过是个死字,用得着摆出这般如丧考妣的模样。”
素祁却会错了意,定定看向弥苏的眼,一字一顿道:“就算是搭上全天下人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素祁诡秘地扯起唇角,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相唯:“既然他这么想成为巫神大人的祭品,我便成全他!”
弥苏听闻,不禁眉头一皱。
沉沉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与隐隐的愠怒。
“龙血,准备好了?”
“吾神,”素祁恭敬地伏拜于地,“我等方才发现了,有比龙血更称得上您身份的祭品。”
显然素祁此番话语,引起了巫神的兴趣:“是何物?呈上来。”
“是。”其实素祁心里也没有底,以她的道行尚看不穿相唯的真身,只是他既然竟与百年前近乎半神的大祭司虞照相识,想来也定非凡物。
她带着几分忐忑地偏头,示意一旁的弥苏将昏迷的相唯带上前。弥苏僵愣了一息,才朝屋前迈步,却在还差几步时,背上的相唯陡然转醒,亟亟地退出数步。
“竟是一只九尾?”屋内的声音竟略有些惊诧。
即便相唯此时已无术法护身,却依旧不减半分气势地朝屋内声源处挑眉笑道:“我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叫得的。”
那声音陡然笑了起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嗜血杀意。
“好好好!万年前,本座错过了一只,没想到竟在今日又遇上了!甚好甚好!”
忽然,屋内骇然的笑声猛地一收,莫名的死寂冷意在整个屋院内弥漫开,连侍奉巫神多年的素祁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无寐尊上,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