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1)

随着,&nbp;&nbp;这一声宛若炸雷一样的声音,刚坐上火车上的所有人都跟着探头出了窗户,看了过去。

除了姜舒兰。

姜舒兰对着这个声音,&nbp;&nbp;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这声音她害怕了快三年。

姜舒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nbp;&nbp;她紧紧抿着唇。

这是——郑向东的声音。

他、他怎么又追来了?

姜舒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nbp;&nbp;不敢再动弹。

火车车厢就那么大,跟沙丁鱼罐头一样人挤人,&nbp;&nbp;她这一停下脚步,&nbp;&nbp;后面的人就动不了。

大冷的天气,后面的人满头大汗,&nbp;&nbp;大声嚷嚷,&nbp;&nbp;“前面的同志,喂,&nbp;&nbp;走快些啊,&nbp;&nbp;这都堵门口了,挤死个人了!”

火车门一关,&nbp;&nbp;就门口那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地方,&nbp;&nbp;站了五六个人,就差胸贴胸,&nbp;&nbp;脸贴脸,&nbp;&nbp;在近点嘴儿都要被对在一起了。

这一声招呼,&nbp;&nbp;姜舒兰彻底清醒了。

她上了去海岛的火车,如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郑向东再相见了。

周中锋肩膀上挎着三个行李包,&nbp;&nbp;在前面拥挤的过道间,&nbp;&nbp;硬生生地趟出一条路,&nbp;&nbp;还不忘腾手。

回头在人群中紧紧地牵着姜舒兰,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两人的手。

他神色不变,语气平静,“舒兰同志,再往前走两节车厢,就是卧铺车厢,没那么挤,人也能松口气。”

“抓紧我,别跟丢了。”

这要是丢了,想找都找不到。

周中锋那平静的语气和淡然的态度。

让姜舒兰倏然冷静下来,是啊!

管他什么郑向东,她现在可是嫁人了,而且还是军嫂,车门一关,她和郑向东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做什么要怕郑向东?

想到这里。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她一手拽着周中锋,一手牵着小铁蛋儿。

还不忘在把鸡笼在胳膊上挂高一些,别撞到了人群。

她朝着周中锋道,“你只管往前走,在去卧铺车厢之前,我和小铁蛋儿是不会丢的。”

旁边的人听到他们说去卧铺车厢,顿时一阵羡慕。

卧铺可不好买,需要那种公职人员出差,单位给开介绍信,才能去售票处买到卧铺。

而且,还需要资金雄厚,才买得起。

毕竟一张卧铺票小三十块,相当于快一个月不吃不喝的工资了,谁舍得买?

舍不得买,没介绍信的人,就只能坐两三天的硬座干熬着。

只能眼睁睁地抱着艳羡的目光,看着姜舒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硬座车厢。

这么一挤,姜舒兰满头大汗,哪里还顾得上外面的郑向东?

好不容易一连着走了三节硬座车厢,终于到卧铺车厢了。

姜舒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牵着小铁蛋儿,跟着周中锋的脚步去找卧铺位置。

一边走,一边静静地打量着卧铺车厢。

这边比硬座车厢人少了很多,也安静许多,而且一节车厢只有六个铺位做一个隔断间。

每一个铺位上都是分上中下,三个窄窄的卧铺位置,而床的尾对着的是列车的窗户,窗户上挂着的蓝色窗帘被夹起来。

刚好能看见外面的站台。

想到,外面的站台,姜舒兰脸色顿时白了下,她低着头,牵着小铁蛋儿飞快地走。

到卧铺车厢的时候,周中锋早已经松开手,这种公开场合不适合握手。

“还有两个车厢就到了。”周中锋声音冷静,回头安慰她,“郑向东追不上来的,就算是追上来也不用怕。”

结婚那天,没让对方抢走姜舒兰,这会,就更不会了。

姜舒兰轻轻地嗯了一声,目视前方,她不能,也不敢去看窗外。

旁边小铁蛋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抿着唇,加快脚步跟上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火车站台外面。

随着郑向东他之前的那一嗓子吼过来,几乎是车厢内所有的人都探出头看他了,像是沙丁鱼罐头。

全部冒出个黑黑的人头去寻找先前的动静。

一下子几百上千双眼睛看着,郑向东没有丝毫惧怕。

他一路推开检票的人,跑着追到车厢面前,他仰着头垫着脚尖,一节一节车厢地去寻找,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去和火车上那探出头来的几百上千人,一一对视。

但是没有,一节两节三节,一直到底一共十二节车厢。

郑向东找完了所有车厢,都没有他的姜舒兰。

他喊那么大的声音,别人都听见了,就只有姜舒兰没有听见。

郑向东心里越发冷涩,姜舒兰听见了,但是他不愿意见她。

姜舒兰在躲他。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后,郑向东的浑身开始发抖起来,那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再次袭来。

郑向东这辈子不怕鬼,不怕神,就怕姜舒兰。

就怕姜舒兰不要他。

就怕姜舒兰永远从他的世界里面消失。

郑向东声音在发颤,他不顾自己的安全。

把窗户口的人都推开了去,把整个身子一半头探到车厢内,抻着脖子,用力地张望,扫过车厢内每一个人的脸,大声喊道,“姜舒兰,姜舒兰,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没有!

他又换下一个,继续重复,“姜舒兰,你理理我,你不要不理我!”

“姜舒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我会当一个好人的,你出来啊!”

从第一个车厢,找到了第九个车厢。

无人应答。

只剩下两个卧铺车位和一个车头,列车员休息室他没找了。

卧铺车厢的窗户,在紧紧地关着,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

郑向东看着那卧铺车厢,莫名的就笃定,姜舒兰肯定在这节车厢内。

他眼睛一亮,追上去,砰砰砰地拍打着车窗,“姜舒兰,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那里面,你出来啊!”

郑向东力气极大,那拍打窗户的劲儿,恨不得引得整个车厢都跟着震动起来。

车厢内,原本在收拾东西的人们,顿时交头接耳,“这人怎么了?是疯了吗?在敲打下去,车窗都要坏了。”

“谁是姜舒兰啊?多少去见人家一面,对方也挺可怜的。”

“都找到咱们车厢了,姜舒兰肯定在我们车厢吧!”

这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外面的人也听到,郑向东像是一下子来了动力,他拍打窗户的动作,越发激烈,“姜舒兰!”

一窗之隔的耳边,再次传来郑向东那疯狂的声音。

在听到这话后,站在卧铺车厢走廊道的姜舒兰,脸色瞬间苍白了下。

她没想到,她都到卧铺车厢了,郑向东竟然还能找到。

原先安慰自己的那些话,瞬间溃不成军。

姜舒兰避开车窗,站在车窗死角的位置,躲在周中锋的身后。

她一手紧紧地抓着周中锋的衣角,一手抓着小铁蛋儿,声音在发颤,“不要,不要让他找到我。”

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彷徨和不安。

小铁蛋儿眼里带着愤怒,就是这个坏人,老姑在家的时候就逼老姑,老姑都离家出走了,他还追上来!

坏人!

周中锋情绪极为冷静,他拍了拍姜舒兰的肩膀,停下脚步,并没有穿过这个车厢。

因为他们继续走下去,一定会经过窗户的位置,对方接着窗帘的透光,能够分辨出来身影。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陪着姜舒兰,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姜舒兰大半的身体。

见姜舒兰情绪逐渐稳定。

周中锋才转头看向车窗,窗帘隔住了对方的面容,阳光在窗帘上映照出一个人影,那就是疯子郑向东。

周中锋目光逐渐发冷,是那种森冷。

郑向东这得把姜舒兰逼到什么份上。

才会让姜舒兰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条件反射整个人一颤,脸色也跟着瞬间苍白下去。

那种如蛆附骨的害怕,若不是害怕到极致,根本不会是这个反应。

郑向东已经给姜舒兰带来的极大的阴影。

而姜舒兰——是他周中锋的媳妇。

想到这里,周中锋招呼来了列车员,在对方耳边耳语了片刻,列车员皱眉看向窗户外,“同志,我马上会处理。”

周中锋嗯了一声,站在原地,宽阔的臂膀,一边护着的是姜舒兰,一边护着的是小铁蛋儿,安置好了两人。

一分钟后。

周中锋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卡着点,在火车发动的那一刻。

他撩起了车厢车窗上的窗帘,阳光顷刻间洒进来,郑向东那满头银发,俊美无涛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了出来。

四目相对。

周中锋目光在触及郑向东,那突然长出的满头银发时,瞳孔缩了下,接着隔着车窗玻璃,两人对视片刻。

他敲了敲玻璃,轻轻地三下,郑向东安静下去了。

周中锋动了动薄唇,无声道,“不要在吓她了!”

话落,周中锋便转身离去。

郑向东一下子呆了片刻,在看到是周中锋时。

他顿时激动了片刻,接着是恨,他剧烈拍打车窗,“周中锋,你出来,有本事你出来!”

“姜舒兰我的,你凭什么带她走?”

只是,郑向东的话,还没来得及传入车厢内部。

火车发出一阵尖锐的鸣笛,轰隆隆的轱辘碾压过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刺耳声音。

将郑向东所有的话,全部都掩盖在那火车的鸣笛之下。

郑向东气急败坏地去追,俊美无涛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周中锋,你把姜舒兰还给我!”

他刚一抬脚,就被身后的两个人给擒拿住了肩膀,对方厉喝一声,“同志,你出去,同志请你出去!”

“你这是违规翻越车厢,我们有权将你抓起来!”

“抓你妈!”

郑向东用力一挣,一脚踹开了两个干事。

不要命地追着上去就要扒火车,眼看着手都够着了火车那车厢把手。

他眼睛一亮,正要纵身一跃爬上去。

可惜,他再次被人拖住了脚步,对方声音极为严厉,“这位同志,你不止翻越车厢,还袭击我们列车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在反抗,我们会把你移交公安部门。”

这一耽误,郑向东眼睁睁地看着。

最后一节车厢从他身边溜走,他扭头看着两位列车员干事,脸色狰狞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咆哮,“等我找到人了,你们随便抓,现在给我安静一些!”

他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两位列车员干事是什么反应。

就直接奔跑起来,追赶着那越行越远的车厢,朝着车厢大喊。

“姜舒兰,你等等我,你别这样抛下我!”

声嘶力竭,但是几分绝望。

人在快,哪里赶得上火车呢。

眼看着火车越来越远,逐渐驶出火车站。

郑向东仍然不放弃,他一边奔跑,一边摆脱身后的人,直到力竭。

他望着那逐渐驶向前方的火车,眼神从充满希望到绝望,“姜舒兰!”

他无力地大喊,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嗓子,早已经被冷风吹到破音。

姜舒兰走了,彻底走了,去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从今以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他的身影越来越慢,双脚越来越无力。

直到——

被身后的追过来的两个列车员给摁了下去。

郑向东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脸朝地,擦出一片血丝。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火车消失的影子。

旁边的列车员也来了脾气,“你倒是硬气,你跑啊,你在跑啊!”

郑向东没有任何回答。

列车员干事也觉得这人跟神经病一样。

他们躬身低头下去,就要去把倒在地上的郑向东给拉起来,却被郑向东给一把推开了。

他没力气,就这样往车轨上去爬。

他不想活了。

没了姜舒兰,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这下,两个列车员干事也懵了片刻,上前去拉,“哎,就算是抓你去公安局,也不会判死刑,你这人怎么的?”

朝着火车轨去,这还是不要命啦!

郑向东跟没听见一样,只是用力地往火车轨上去爬。

一点点去爬,胳膊肘擦在地上拖曳,擦出一片红色的血丝,混合着站台下铺着的煤渣,染成了暗红色。

眼看着拉不住。

两个列车员干事,急得火星子乱冒,上面人让他们解决这个扒火车的同志,可是没说,让这同志去死啊!

关键时刻,还是姜家三哥从外面站台另外一头跑了过来。

在得知本该吃了安眠药在家昏迷的郑向东跑了以后,姜三哥就知道坏了,怕郑向东坏事,家里人立马让他跑一趟火车站。

把郑向东给拦下,哪里料到。

竟然见到这一幕。

郑向东在寻死!

郑向东是谁啊?

那可是他们公社十里八乡的牛皮哄哄的人物了,这么一个让外人惧怕到骨子里面的人,竟然会自己去寻死!

要不是姜三哥真的看到这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忙跑上去,拽着郑向东的胳膊,咆哮道,“郑向东,你不要命了!”

已经在铁轨边缘的郑向东,生生地被姜三哥他们几个合力给扯了回来。

郑向东双眼无神,在看到是姜三哥的时候,他眼神动了动,声音苦涩,“姜老三,姜舒兰不要我了。”

郑向东多嚣张的人啊!

这般无力的样子,是姜三哥没见过的样子。

他拽着郑向东的身体往后拖,“我妹妹结婚了,她肯定不能要你!”

拖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以前多健康的一个人啊!

就这三天,不止是瘦成了一把骨头,连带着头发也全部成了暮年的老人一样,头发花白。

这幅样子的郑向东,姜三哥也骂不出来,本该恨透的了一个人。

在这一刻,竟然会觉得他可怜。

真是见鬼了。

姜三哥朝着对旁边的列车员干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暂时离开下。

不然他怕在这样刺激下去,郑向东别真去卧轨了,人要是没了。

这一条命还背在他妹妹身上,他小妹多冤啊!

等列车员干事离开后。

姜三哥自己跟着郑向东一起并排坐在站台的边沿处。

他想了想,记得郑向东是抽烟的,他从兜里面掏出烟,递给他,“抽吗?缓缓?”

烟是个好东西,能够缓解精神紧绷的状态。

郑向东看了一眼烟,向来烟瘾极大的他,竟然摇摇头,“姜舒兰不喜欢抽烟,她会不高兴的。”

所以,他就是烟瘾再大,也不会当着姜舒兰面抽烟。

这——

姜三哥愣了下,把烟递过去,“我小妹不在。”

“你是姜舒兰的三哥!”

郑向东说完这话,就沉默下去。

若不是他是姜舒兰三哥,他也不能拽起自己。

郑向东自有一套逻辑,但凡是和姜舒兰相关的,在他这里都值得特殊对待。

姜三哥自己也把烟给收了回去,看了跟没了半条命一样的郑向东,他说,“郑向东,我以前还觉得你挺不是个东西的,现在瞧着,你倒是挺可怜的。”

郑向东沉默下去。

姜三哥也没话说了,以前恨不得跟对方拼命的人,这会倒是能坐在一起谈心,也是奇怪。

“算了,我也不说别的了。”姜三哥语气淡淡,“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想我小妹结婚了日子过得不好?”

一直沉默的郑向东,突然抬头,“他敢!”

声音带着几分狠厉。

周中锋敢对姜舒兰不好,他要了周中锋的命!

“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郑向东,你再这样下去,我小妹真的可能会被对方嫌弃。”

哪个男人受得住妻子被其他男同志几次三番纠缠?

这下,郑向东再次沉默下去了,他低垂着头,因为瘦得太多,只显得脑袋大大的,脖子上跟要挂不住了一样。

他只是喜欢姜舒兰,好喜欢姜舒兰。

眼看着郑向东还是听不进去,姜三哥不打算再和他谈心了,他让公安把他抓了算了!

一了百了。

就在姜三哥准备离开的时候,郑向东突然抬头问道,“姜舒兰希望我做个好人是吗?”

姜三哥脚步一顿,他点头。

郑向东站了起来,“那好,我当个好人!”

他郑向东当坏人的时候,姜舒兰怕他。

那他便当个好人,守着姜舒兰,只希望姜舒兰以后不要再怕他了。

车上。

在火车发动的那一刻,姜舒兰终于有了勇气,她走到窗户口,看向了窗外。

只能见到原先的郑向东慢慢变成一个黑影,然后黑影倒地。

砰的一声。

隔着老远,也能听到摔得极重。

姜舒兰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抿着唇,收回目光,眼里的波涛汹涌慢慢沉寂下去。

这样就很好。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摆脱了郑向东。

再也,再也不用见他,再也不用被噩梦惊醒。

可是,车厢内却不断传来讨论声。

“姜舒兰是谁啊?”

“我怎么瞧着,那个男人像是在找她心上人!”

“感觉是他心上人不要他了,看他之前追着火车跑,还挺惨的。”

“那女同志也是够狠心的,外面喊那么大的,声音都破音了,连个照面都没打!”

“这得多决绝啊,就是走,也不去见对方最后一面。”

车厢内,听着大家讨论的姜舒兰下意识地皱眉。

他们都不知道实情。

她不狠心,她现在就嫁给了郑向东。

可是比起嫁给郑向东,她宁可去死!

旁边的周中锋扫了一眼周围的讨论的人,然后抬手,轻轻地捂着了姜舒兰的耳朵,那一瞬间。

外界的声音,似乎像是暂时被隔离了一样。

她仿佛处在一个真空地带。

姜舒兰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周中锋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看着她,低声询问道,“我们现在去找位置?”

为了避开郑向东,他们现在还处在走廊道的位置。

周中锋的一双眼睛极为深邃,像是大海一样,古井无波,能够包容一切的情绪。

在这么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姜舒兰原先焦躁的情绪,也慢慢安定了下去。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牵着小铁蛋儿的手。

再次朝着前面的车厢走,只是,在路过那个窗户的时候。

小铁蛋儿突然不走了,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窗外,眼眶红红的,咬着牙,“老姑,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来保护你。”

用不了多久的。

他会很快很快地长大的。

姜舒兰脚步一顿,她一低头就看到小铁蛋儿那愤怒却又坚定的目光。

姜舒兰想到弹幕透露出来的,长大后的小铁蛋儿确实在践行诺言。

在出息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邹家替她撑腰,去保护她,结果突发性哮喘病。

当场窒息而亡。

想到这里,姜舒兰的心就陡然跟着紧紧地揪起来,她低声道,“小铁蛋儿,不用保护老姑,老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不能,也不会再次让小铁蛋儿再次参与进来,走到上辈子的老路。

不管是邹家,李家,还是王家。

她只想要小铁蛋儿,这辈子好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去为组织为国家添砖加瓦。

再也不要为了她这个小姑而出事。

小铁蛋儿皱眉,老姑才保护不了自己,每次都被人欺负。

他还想说些很慢。

周中锋看了一眼小铁蛋儿,小铁蛋儿顿时把话都给咽进去了。

这是男人才懂的交流!

算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女人计较了。

他们的车厢属于第十二节车厢,一直走到最后面才到,周中锋和姜舒兰两人数着座位,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属于他们的卧铺。

只是巧合的是,他们车票上对应的数字下铺位置上。

正坐着一位包着褐色头巾的老太太,她正躺在那下铺舒服地哼着。

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姜舒兰喊了下,“老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位置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

姜舒兰微微蹙眉,摁住了周中锋,周中锋是军人的身份,这会可不好使,不止是不好使,而且还会被人讹上。

于是,姜舒兰清了清嗓音,“周中锋,你去喊列车员来,让列车员来核对名单。”

“是不是给我们的车票弄错了,我们要找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话一落,先前还装睡的老太太顿时坐了起来,连连打着哈欠,“哟,大闺女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先前瞌睡来了,这不睡着了。”

这,姜舒兰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她笑了笑,“没关系,您现在醒了就行,老太太你睡的是我们卧铺的位置,您看看您的位置在哪里?我让喊列车员过来帮您送过去。”

这——可不是老太太要的结果。

老太太不由得一摸脸,“大闺女啊!实不相瞒,我这是受不了,才找个下铺躺躺,你看,你们这一家三口都年轻力壮的,我这年纪大了,实在是睡不了,不如,你把你们的铺位让给我?你去我那如何?”

姜舒兰也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老太太,你的位置在哪呀?把你票拿给我看看?”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立马把身上的票掏出来,“哝,在这里,你们按照去这个去找位置就行了。”

姜舒兰接过票一看,好家伙,这已经不是上铺换下铺的事情了,而是从卧铺换到硬座去了。

周中锋也跟着皱眉。

“我们三个人,这一个位置可坐不下!”姜舒兰道。

旁边的老太太直起来了腰,“你男人是当兵的吧?让他去那边坐着就行了,你们一家三口,肯定不止买了一张卧铺票。”

就这种小年轻,最不会过日子的,一瞧就手大的很。

姜舒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了一眼周中锋身上的绿军装,瞪了他一眼。

早知道不让他穿了。

这会拒绝了,不就是毁解放军同志的形象吗?

周中锋也苦恼,他来的时候跟着火车司机一起坐在驾驶座旁边,倒是去海岛的时候,忘记这一茬了。

他穿着这一身绿军装,就要对得起这一身军装,要敬老爱幼。

可是,把位置让出去吧,周中锋实在是不放心姜舒兰和小铁蛋儿,这火车上扒手多,没他照看着,是真不放心。

正当,周中锋骑虎难下的时候。

姜舒兰替他笑眯眯地应承下来,“这倒是也行!”

老太太心里一喜,就瞧着姜舒兰从周中锋手里掏了一个车票出来。

“老太太,我们看您一个人怪可怜的,那就把这个卧铺让给您了。”

这话一说,周围人就跟着摇头。

这小媳妇面皮薄,把座位让出去了,接下来几十个小时,有她的苦头吃。

连带着周中锋都以为姜舒兰傻傻的,把座位让出去了。

哪里知道,姜舒兰继续道,“不过、可怜归可怜,做好事归做好事,老太太是这样的,我家男人拖单位开的介绍信才买到的卧铺票,我就当着介绍信送你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声音轻软,“不过,这卧铺票一张二十九块五,硬座十三块五,您还要给我补差价十六块?”

“对吗?毕竟,我和我男人做好事归做好事,总不能搭进去介绍信还要在搭进去买票钱吧?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小媳妇好心帮你,老太太你该领情,人家在单位开介绍信,去排队买卧铺票也不容易,你既然占了人家位置,把这小两口分开赶到卧铺去,那你这钱是该给人家补上,总不能把人家当冤大头不是?就是当兵的同志,也不是冤大头!”

这下,老太太慌神了,她要是舍得买卧铺车票,也不会去买硬座啊!

她这一把老骨头啊!

哪里受得住那几十个小时。

只是,这会不补吧,人家都说到这里了。

可是让拿钱,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包着头巾的老太太脸色都给急扭曲了,“小同志,你就当行行好,我这实在是没钱,不然也买了卧铺票,你看我这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你就当帮帮我老人家了。”

姜舒兰已经做到了八分,也挽回了解放军同志的面子。

至于剩下的两分对方不愿意做。

那就不是她和周中锋的问题了。

姜舒兰想了想,轻声道,“您看,我和我男人都愿意让你卧铺票,但是您又不愿意补这个票,不如——”她看了一眼走廊道经过的列车员,“同志,您过来,我想请您评评理!”

一说喊列车员过来,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

等列车员一来,听完话,她可不像是人民解放军要做好事,她只管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当即皱眉,“老太太,你这是逃窜行为,在严重点,我是能抓你去见官的!”

一听这么严重,不用人催,老太太就灰溜溜的走了。

她一走,属于姜舒兰他们的下铺空位置就出来了。

周中锋看着那空位置,忍不住对姜舒兰竖起大拇指。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姜舒兰的另外一面。

处理起来这种事,简直是得心应手。

不止没让他为难,觉得对不起身上的一身军装,还完美的把老太太给赶走了。

赢得了车厢人的掌声。

姜舒兰忍不住红了脸,朝着他道,“快些把东西都收拾收拾放下来!”

她红脸的时候,真是漂亮极了,眉目如画的脸上染上红霞,美不胜收。

周中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们上铺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探头过来,朝着周中锋道,“同志,你娶了个好媳妇!”

刚刚那一幕,但凡是傻点,或者说直接拒绝了,都不好处理。

毕竟,周中锋身上穿着绿军装,搞不好人家一封信送到部队,周中锋就要接受处罚。

而之前姜舒兰那处理方法就很好,既没得罪人,又抢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还保住了周中锋军人的形象。

别小看这一点,就这随机应变的能力,就不容小觑。

别人夸姜舒兰,比夸周中锋自己还高兴。

周中锋忍不住点头,“她确实很好。”话落。

这才把三大行李包,依次摆放在床底下。

姜舒兰身上背着绿挎包则是装的一袋子吃食,则放在了临时桌子上。

至于鸡笼子本来想放着走廊道宽裕一些,倒是有些碍事了,他们把鸡笼子放在桌子底下。

只是,鸡笼子有些大了,怎么也塞不进去。

姜舒兰着急,“我二哥可是老手艺人了,怎么这次编的鸡笼这么大?”

她提着都费力。

倒是旁边的小铁蛋儿,看了一眼鸡笼,偷偷的往旁边移了半步。

会这么大是因为这是他让特意二伯编这么大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老姑出远门不带他,他就偷偷的把鸡给放了,自己钻到鸡笼里面。

让老姑提着鸡笼,带着他一起离家出走去。

但是哪里想到,生了一场病,老姑就同意带他一起离家出走了。

只是,这话小铁蛋蛋儿是万万不敢说的,他朝着周中锋眨巴了下眼睛,示意,还不去哄哄你媳妇?

周中锋嘴角差点都没抽了,这小铁蛋儿人小鬼大的。

他摆放好了,放在床下想行李,便说道,“这鸡不放床头,我去拿到餐车车厢去,这样晚上不会打扰人睡觉。”

姜舒兰想了想在理,便把鸡笼给了他,她还扒着鸡笼洞洞看了下,看两只鸡都无精打采的趴在里面。

可能有些晕车。

姜舒兰忧心忡忡,“最好找个能通风的位置,不然我怕它活不到海岛去!”

这话说的,不止周中锋笑了,同住在一个车厢的其他乘车人也笑了。

姜舒兰莫名,见周中锋去借地方放鸡笼的片刻,她便打开了姜母给她带的干粮来。

一边往桌子上放着敞气,车厢内温度高,怕坏。

一边问小铁蛋儿饿了没。

哪里能不饿呢!

早上四点多起来,这会落稳脚步都十点多了,这一晃也就六个小时了。

小铁蛋儿自然是饿了。

还没到饭点,车厢里面的热水也不是很热。

姜舒兰便打算从绿色挎包里面翻出油炸撒子和小鱼干出来。

这东西本来就是面粉裹着炸出来的,解饿还能当零嘴儿,吃的香喷喷。

只是,这一翻刚拿出小鱼干,她又去找拿油炸撒子的时候。

这一拿,就从油炸撒子中间掉落出来一个东西,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不大不小,刚好吸引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姜舒兰当看到掉在地上的老山参时,顿时一愣。

她早上走的时候,特意检查了所有行李,确定里面没装老山参这才放心了去。

这个装吃食的挎包,最开始是挎在周中锋身上的。

她想着那么多吃的,都是油腻腻的东西,那老山参在家被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的好物色。

她爹娘怎么也舍不得老山参受这个委屈。

但是没想到,还真受这委屈了。

这一路,老山参就和吃的放在一起。

姜舒兰顿时懊恼的不行,她怎么就忘记检查吃食这个包了呢?

正当姜舒兰蹲下身子,准备捡起那老山参的时候,他们上铺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定睛一看,惊讶道,“你这老山参怕是有三百年以上了吧?”

这都长的跟胳膊粗细一样,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娃娃啊!

都有形了!

那男人一招呼,顿时车厢的人都围着过来看了起来,东北这旮旯老山参他们还真都见过,但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他们是没见过的。

姜舒兰嗯了一声,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直接用油纸包给卷吧卷吧,打算全部给装起来。

财不外露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

只是这会晚了,上铺那个男人已经跳下来了,“这位女同志,我能看看你的老山参吗?”

他穿着很是体面,头上带着一顶帽,里面穿着一件棉猴儿,外面罩着一件灰色长款大衣,挺括又有气场。

姜舒兰摇头,“抱歉,不能。”

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男人有些可惜,“你看这样行吗?我出钱把你这个老山参给买下来,你看如何?”

“五百块,我一次付完!”

这话一说,现场的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五百块钱啊!

一年不吃不喝的工资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姜舒兰摇头,“同志,我不卖!”

“那六百,不不,八百!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包括饭钱,我全部给你,你把这一支老山参卖给我!”

这种老山参可遇不可求。

他要是错过了,后后悔半辈子的。

毕竟,能救命的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

何况,他这次本来就是来东省悄悄收购三宝的。

只是他这个人眼光叼,没看上。

宁愿空手而归,也不愿意冒这个危险了。

姜舒兰还是摇头,“这是我家传家宝!”

顿了顿,她抬头眼神警惕地看着他,“更何况,这位同志,现在不让私人买卖,你这是投机倒把!”

这一说,中年男人也急了,“同志,我不是做私人买卖的,这个你放心,我是替公家收购的,我是首都同仁堂的采购员,我叫何玉柱!”

他这是以公家名义去收购药材的,出师有名。

姜舒兰才不管他是谁呢!

这是他们老姜家的传家宝,就是家里在困难的时候,他们家都没想着卖掉。

她爹娘刚把这老山参交给她,她怎么可能卖啊!

更何况,小铁蛋儿头顶上还悬着一根剑,对于姜舒兰来说,这老山参就是小铁蛋儿救命的东西。

她还是摇头。

“怎么了这是?”借地方放鸡笼的周中锋回来了,拨开人群问道。

姜舒兰和小铁蛋儿两人,顿时朝着他跑去,三言两语的说完了。

周中锋皱眉,看向何玉柱,“这位同志,这老山参我们是打算给孩子救命用的东西,是不会卖的!”

小铁蛋儿有哮喘,随时会发病,虽然说去了海岛。

但是周中锋也不确定,这海岛的气候能不能把小铁蛋儿的哮喘治好。

这根老山参,姜家十有是为了小铁蛋儿准备的。

这救命的东西,怎么会卖呢?

何玉柱这才有些惋惜道,“孩子救命的东西,那就算了!”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对方小铁蛋儿,就准确无误道,“这孩子是有哮喘吧?”

瞧着鼻下和手指甲都有紫绀,还还挺明显,约摸着就这两天发过病。

这下,姜舒兰也跟着惊讶了。

周中锋看了一眼小脸瞬间,绷紧严肃的小铁蛋儿。

他和姜舒兰对视了一眼,顺手把军用水壶递给她,交代道,“我瞧着热水快烧开了,你带着小铁蛋儿去接热水吧!”

小铁蛋儿看着小,其实心里很细,病情这种事还是不要当着他面说了。

不得不说,周中锋真的很体贴,这种无声无息的动作,更让姜舒兰心里热乎。

她也怕小铁蛋儿记到心里去,便拉着不情愿的小铁蛋儿哄道,“之前不是说饿了吗?我们接了热水过来,给你热饺子吃!”

到底是小孩子,一说吃饺子,把小铁蛋儿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等接完热水回来的路上,姜舒兰有意故意拖了下时间。

小铁蛋儿抿着唇,小声安慰她,“老姑,你别担心,能活就活,活不了、你就当小铁蛋儿没来过。”

万一他长不大了,姑父也会保护她,只是这两年,他要把姑父看紧点。

考察考察,姑父行不行。

不行的话,趁早换人。

小小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这种话,却让人痛心。

姜舒兰眼睛一酸,瞪他,“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呸呸呸!”

说小铁蛋儿是小孩儿吧,他心里什么都明白,正是这样,才让大人跟着难受。

小铁蛋儿朝着她嘻嘻笑,扮鬼脸,“老姑,别怕,我逗你玩儿呢!!”

姜舒兰被小铁蛋儿那话给吓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什么就当小铁蛋儿从来没来过!

那是她一手看大的孩子啊!

怎么会能没来过呢!

一想到就会心痛,姜舒兰抱着小铁蛋儿的屁股打了一下。

又教育了一番,这才心里顺气儿,教训他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

迎面而来抱着孩子妇人。

对方急慌慌要离开。

姜舒兰顿时一惊,拉着对方的手,就说,“抱歉抱歉,不小心撞到您了——”

妇人反应很大,下意识地要挣脱姜舒兰的手时。

对方头顶突然亮起一道弹幕。

[舒兰肯定知道这是人贩子拐卖师长的孙子,所以故意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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