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更疏,月更明。
玉连城推开窗户,淡淡的月光洒落了进来。
从这里看去,可以瞧见有几个仆从正战战兢的收拾一片狼藉的院落。他们是段合肥派来服侍玉连城,先前听到了那交手的动静,一个个吓得双腿发软,以为天塌地陷。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这随和文雅的玉公子竟是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难怪段老爷子会对他如此尊敬。
月光透过窗户,也洒在了怜星那一张美艳精致的脸蛋上。
只是这张绝美的脸蛋上冷漠如冰,没有丝毫表情。
玉连城转过头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怜星。
怜星却仍是面无表情,仿佛就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玉美人。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至于轩辕三光那碍眼的家伙,早就被玉连城打发出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怜星的面颊上似乎多出了一抹嫣红,似恼似羞,忍不住道:“你瞧我做什么?”
玉连城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道:“我就是想看看而宫主生气、脸红的模样。只因你生起气来,才不那么冷冰冰,才像是一个人。”
怜星贝齿咬着樱唇,羞恼的瞪着玉连城。
她刚想板起脸,恢复冰冷的姿态,玉连城已哈哈的笑了起来:“你本身是个冰美人,只是比活人多了口气。但你现在这幅脸红羞恼的模样,才是真正算是一个人,一个活色天香的大美人。”
他的笑声中也仿佛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染力,那怜星竟也忍不住轻轻一笑,喃喃自语道:“我……我真的脸红了么?我实在都不知道自己脸红是什么模样……”
玉连城拊掌微笑道:“倾国倾城,美不胜收,你若时常笑一笑,天下只怕不知有多少人要神魂颠倒。”
怜星那一颗尘封已久的心不由跳了一跳。
她是移花宫二宫主,常人见了她,连话都不敢说出一句,更何况这如此略带轻佻的话语。
而若是旁人说出,她只怕早已将对方拍死。但这种话出自玉连城口中,却仿佛有着动人心神的魔力。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将这股莫名的悸动压了下去,冷冷道:“我已败在你手里,你待怎样?”
玉连城微笑道:“好,怜星宫主果然快人快语,我也直言不讳了,我想要瞧瞧明玉神功,你把心法背诵一遍就是。”
他的内功心法也是源自《大光明宝典》,算得上是顶尖的心法。但和“明玉神功”相比,就差了一筹不止。
先前的交手中,明玉功那霸道绝伦的真气竟能侵入他的体内,试图冻结他的经脉,让他不得不格外分出心思应付明玉真气。
若寻常高手与怜星交手,只怕早已化作冰坨子。
明玉神功本已是绝顶心法,而在这方世界中,还有嫁衣神功与明玉神功交相辉映,不相上下。
玉连城正是打算搜集这两门神功,再配合此前修炼的内功,创出一门属于自己的神功绝学。
而以后若遇上了其他绝学心法,也可以以这门武功作为根基,不断容纳发展。
怜星面容更冷,檀口微启:“你死心吧,我绝不可能将明玉功交给你。”
“不要说的这么果断。”玉连城笑道:“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我的医术也很是不错,或许可以治好你的手足,到时你再将明玉功传给我。”
怜星不由将自己残疾的左手、左足向身后偏了偏,脸色依旧冷漠如冰:“不必了,明玉功绝不会传给外人。我这手足也没什么不便。”
玉连城看了怜星一眼,忽然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练成明玉功第九重么?”
怜星低着头,缓缓道:“只因我以前练功心无旁骛,所以能很快将明玉功修炼到第八重。但在十几年前,因为一件事,我却也像凡俗众人一样,也有了烦恼和痛苦,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专注。”
玉连城道:“你以为是江枫一事,才让你迟迟无法突破第九重?”
怜星赫然抬起头,一双天星般明亮的眸子中闪烁出惊讶之意:“看来你知道很多?”
玉连城点头:“我还知道,花无缺和小鱼儿是同胞兄弟,你姐妹两正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来满足自己对江枫的报复。”
一股寒气忽的从怜星体内溢散而出,整个房间都似骤然降温。
明玉功自带冰寒之力,而怜星明玉功已臻至八层,现除了邀月和玉连城外,也几乎天下无敌。但她此时竟无法控制体内真气,显然心情激荡无比。
怜星看着玉连城,咬着牙,一字字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玉连城点头:“我的确知道很多。”
怜星道:“姐姐绝不会让这个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她一定会杀了你。”
玉连城笑道:“她要杀我,只怕以明玉功第八重还远远不够。”
怜星看着玉连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这人的自信,狂妄,也是她从未遇到过的。
但她也很明白,这人的确有与邀月抗衡的本领。
玉连城微笑道:“虽然我知道我很英俊潇洒,但我们才刚见面没多久,你就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已喜欢我了?”
怜星啐了一口,旋即展颜一笑,仿佛春回大地:“我虽不知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但我很开心。”
玉连城疑惑道:“开心?”
“一个秘密埋藏在心里十来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确是一种负担。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个人分担,我自然很高兴。”
怜星点头,又沉吟片刻:“如果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我或许能把明玉功传给你。”
“你该不是让我杀了小鱼儿?”玉连城道。
怜星目光一垂:“不错,他们若是互相残杀,无论是谁活下来,那人定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玉连城道:“只要杀了其中一人,你们报复的计划自然没法完成了。但花无缺是你们移花宫一手养大,无论如何对他总是有感情的,所以你要我杀了小鱼儿。”
怜星点头。
玉连城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你自己亲手破坏这计划么?”
怜星闻言不由一怔,摇了摇头:“我也曾想过,可……可无论谁要破坏这计划,姐姐都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就连我也是一样。但你的武功,却足以与姐姐抗衡。”
玉连城道:“可你若是能突破到明玉功第九重,邀月自然就比不过你,反手就能镇压。”
怜星苦笑道:“第九重何其之难,我已有许多年没有进展了。”
“因为第九重与心境有关,你有心魔,无法澄澈心灵,自然是无法突破。”玉连城缓缓道:“但我可以肯定,这个心魔不是江枫。”
怜星峨眉微蹙:“不是江枫?”
玉连城淡淡道:“你若真的喜欢江枫,对他一往情深,由爱生恨,那你现在还能记起他的容貌么?”
怜星仔细回想一番,却只记得江枫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具体容貌却已模糊不清,不由惊讶道:“我的心魔不是江枫,那又是什么?”
玉连城看着怜星,不疾不徐的吐出两个字:“邀月!”
“什么!”怜星惊讶道:“你说我的心魔是我姐姐,你莫不是在说笑?”
玉连城淡淡道:“我问你,你这一手一脚是怎么残疾的?”
怜星咬了咬嘴唇,美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和一丝愤怒,冷冷道:“不用你管。”
她的左手和左足是小时候与邀月争树上桃子时,被邀月狠心推下摔断,从此留下了残疾。
她平日里都是穿着较为宽大的衣袖,便是为了遮挡左手左足的残疾。
同样也是因为左手左足的残疾,怜星若与顶尖高手争锋,时间一长,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你姐姐小时候将你推下树来,所以你从小就对她有心理阴影。这种阴影,从那时一直延续到现在。非但没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积累而加深。”
玉连城直言不讳道:“你虽是移花宫二宫主,但真正掌权的却是大宫主,你在邀月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不敢说一句反驳她的话,因为你知道反抗她的下场。”
怜星心中闪过一丝痛楚,也有着被人揭开疮疤的愤怒:“你胡说!你休想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玉连城冷笑道:“我是否胡说,你难道还不清楚么?或许当初你对江枫也有好感,但早已随着时间而淡化。可邀月却一直都是你的心魔,你一直都在她的压迫之下。她若不突破明玉功第九重,你又怎么敢?”
怜星咬牙切齿道:“你还在胡说。”
森寒之气已在房间中弥漫起来,气温骤降,角落处已有冰霜凝结,由此可以想象她心神之摇荡。
玉连城却仿佛没瞧见一般,微微一笑道:“你若让我治好了你的手脚,不但身体将会恢复完美无瑕的姿态,心境也会发生改变。倒是说不定能顺理成章的突破到明玉功第九重。到时你就再也不用听邀月的命令,她再也不能掌控你的人生。甚至你想扇她耳刮子,就扇她耳刮子,这样岂不妙哉!”
玉连城的话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动摇影响怜星的心神。
等他说完,怜星先前的愤怒、羞恼似乎又变得心动起来,但很快醒悟过来,低喝一声:“不准你再胡说八道。”
她实在害怕这人说话,右手一翻,一张向玉连城拍出,掌势夭矫变化如龙,又有着浮云清风般的飘逸飘。
玉连城反手一掌拍出,双掌交击,他人已接着这一道掌力向后掠出,只有笑声还不断传来:“看来你已心动了,却还不能做下决断,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怜星站在房间中,眸光中闪烁不定。
不得不说,玉连城的提议很有诱惑力。天下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怕没有一人愿意当个残疾。而像怜星这样的绝代美人,更是无法忍受自己身体的缺陷。
这一晚,怜星没有困意,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思考着什么。
只是玉连城并未封住她的穴道,这位二宫主却没有离开。
……
翌日。
玉连城刚起床,洗漱完毕,就有仆从禀报三姑娘来了。
这位三姑娘一如既往的风风火火,说道:“玉公子,你猜的没错,我们让镖局压的六十万两镖银果然丢失了。江别鹤和三湘盟主铁无双都在调查此事,不过暂时没有消息。”
玉连城面带微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再去找一个人,叫做江小鱼,小鱼儿。”
又拿出一张纸出来,上面正是小鱼儿的画像,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仿佛那条漏网之鱼正对着人笑嘻嘻的打招呼。
“是那个小鬼!”三姑娘大叫道。
“哦,你认识他?”玉连城眉头一挑道。
“前两日正是我和几个伙计去另一家取货,走的水路,就瞧见这小子躺在水中。捞起来还以为是具死尸,却没想到是个很聪明、很古怪的小鬼,而且对药草很熟,于是我安排他到我们段家药店做事。”
玉连城点头:“好,你去将这小子带到我这里来。”
“知道了。”三姑娘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犹豫片刻道:“玉公子,不知你能否帮忙追回这几十万两镖银,这已事关我们段家的生死存亡……”
段家最近在并吞萧子春、李迪等人的地盘,正直用钱之际,实在禁不起这般损失。
玉连城抬头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既已当了你们段家的供奉,这几十万两银子自然是丢不了的,最多五日时间,这批银子的下落就会水落石出,一锭不少的回到你们段家,放心吧。”
待三姑娘走后,戴着死眉死脸面具的怜星宫主出现:“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玉连城浅浅的啜了口茶,淡淡道:“我在和江别鹤玩一场,让他输得心服口服,让他输得身败名裂。”
“江别鹤?”怜星眉头一皱,露出思索之色。
“这人你认识,就是江枫的书童,当初给你们移花宫报信的那位,严格算起来,还是你姐姐养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