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襄哭了很久,眼睛已经因为不停地擦流泪而刺痛,而她的面前,递过来一块洁白的帕子。
周梓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和手上的泪渍,帕子脏了,她握在手里没有还回去。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严途抚了抚小枣的头,小枣不但不排斥,还温顺的低下头来。
“我在和小枣道别。”周梓襄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语气还夹杂一丝娇气。
“它叫小枣?枣子的枣吗?”
周梓襄灰色的眼眸看过去,“你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要和小枣道别吗?”
严途也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是吗?”
两个人目光相对,仿佛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此刻周梓襄才注意到,严途比她整整高上一头,离得近了,自己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少年模样从深远的记忆中清晰起来,明亮的眼睛好似从未变过,与此刻重合在一起。
有那么一点点俊罢了。
许是周梓襄的目光太过直白,毫无顾忌的在严途的脸上流连,饶是严途多厚的脸皮也有些微微泛红,不由得转移了视线。
周梓襄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
余下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站在小枣旁边,一个摸马头,一个摸马鞍。
“那个,你让我找的人,今天早上就出城了。”严途先打破了沉默。
周梓襄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确实叫他去找昨晚和孙量在一起喝酒的那两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哦,一会儿,告诉二哥,让他继续追查就行。”
“嗯。”
“严途。”
“嗯?”
“我父亲的毒,真的没有解药吗?”周梓襄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她求助的看向严途。
严途犹豫了一下,面对周梓襄期盼的目光,最后松了口,说道,“有人研究过这个毒,只是此人行踪不定,性格也颇为古怪,就算找到他,也不一定”
“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是不是!”周梓襄拉住严途的衣袖,眼中闪着执拗的光,仿佛期待着从严途的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周其的毒最多控制月余,想要在一个月内找到那个人,本身就不太可能,就算找到了,也不见得他就研制出了解药。可严途也明白,这缥缈的希望对于周梓襄来说是那么重要。
“只能一试。”
周梓襄松了一口气,“能试试也好呀。”
“我会帮你的,好吗。”
“嗯。”周梓襄心不在焉的轻声道。
与孙量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在城中,也算意料之中,周梓襄将此事转告给周子谦,让他从孙量口中看是否能追查出两人的信息,很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派在孙量身边的探子,但是对方如此警觉,时间计算的如此精准,这条线怕是也很难追踪下去。
不过这些既然已经交给周子谦,便由他掌控吧。
对于周梓襄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
当夜,周梓襄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留在房内。
桌上的铜镜里映照出她原本以为自己最熟悉不过的脸孔,可如今,她却觉得陌生有模糊。
“你今天做的很好。比起欺负庶妹们,要好得多。”周梓襄顿了顿,“我,没有你这么聪明,你和哥哥们说的那些事情,计策也好,谋略也罢,我根本想不出来。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就是个只会哭的废物吧。”
周梓襄看向镜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帮了周家,帮了关东,你还说要去找解药救父亲,我很感激你。我知道,此番远行,一切皆是未知,可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愿意去试,我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镜中之人的泪水沿着脸颊流落到衣襟上,神色悲伤,目光中是诚恳的祈求。
周梓襄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祈求,但是她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相信那人,虽然她平日行为冷漠有乖戾,但是终究没有真的伤害别人。此番军中的一番言论,更是让她坚信。
或许,就如同周梓襄自己一般,那人做出那些行为,说出那些话时,周梓襄都如同旁观看客一般,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却能见证一切。那么,那个人或许也一样,她一定经历着她所经历。
她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她,唤醒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
周梓襄不论她是人还是鬼,她甚至不想知道她存在的目的,只要她能帮助自己救回父亲,哪怕让她献舍她都愿意。
“你一定听得到对不对。”
周梓襄诚心的祈求着。
关东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寒冷,天空的明星也分外明亮,无尽的夜色中,整个关东,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翌日,周梓襄一切收拾妥当的坐在桌前,每日这个时辰,她都应该去军营的路上,但是今日,她却迟迟没有起身。冬晴见小姐脸色晦暗,也不敢多言语,小心的在旁边伺候。
辰时一刻,周梓襄感受到了马匹靠近将军府的动荡。
来了。
周梓襄起身向母亲的房间走去,刚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声惊呼,“夫人。”
室内周子坚和周子谦扶住周夫人,不敢言语。
周夫人出身名门,这些年即使在关东也丝毫没有丢失掉名门贵女应该有的仪态,此刻听闻夫君的噩耗,即使她依然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下来,但是她不能倒下。
“带我,去见你们父亲。”
“是,母亲。”
周梓襄立在门口,周夫人在见到自己女儿的那一刻,忽然就忍不住了,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艰难的走到周梓襄的面前,娇小的身子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周梓襄的手臂。
“羊羊,你爹他,他”。
周梓襄紧紧的将周夫人护在怀里,轻轻的抚着她战栗的身体,安抚她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周梓襄看向周子谦和周子坚,点头示意他们两个。
周子谦走到周夫人身侧,轻轻的扶住她,“母亲,我们走吧。”
周夫人拭泪痕,在周梓襄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