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笠裕义第二天借口和导师有约,回了一趟组织。他到的时候,琴酒正和一个十四五岁的茶发少女在病房里。
少女声音冷淡,“新药有用吗?”
琴酒:“自己看。”
少女丝毫不介意琴酒的态度,或者说组织内的人大都了解琴酒的脾气。
她看了眼旁边复杂仪器上的数据,“药效还有待改进,你们如果要审问抓紧时间,半小时后他会醒过来,不过他活不了多久,可能只剩几个小时了。”
“啧,麻烦。”琴酒道。
“嫌麻烦下次别找我。”少女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了病房。
折笠裕义不知怎么想的,脚步一顿,藏回了拐角后,女孩没有看见他。
“刚刚是雪莉?”折笠裕义待女孩彻底离开后才走进病房。
田纳西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呼吸罩,气若游丝,条纹病号服下鼓囊囊的,显然是缠了不少绷带。
琴酒没有回答折笠的话,他瞥了一眼田纳西,“了断得倒挺利索,他身上有价值的资料都被毁了,救活他还废了不少功夫。”
“审问,我来。”折笠裕义道。
“你?”琴酒抬起眼皮斜睨他,“你那里的老鼠找出来了?”
“问过,就,知道了。”折笠裕义道。
审问是决计不能让琴酒审问的,他那里可不止一个卧底。
“呵。”琴酒意味不明地嘲笑他一声,到底还是走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折笠裕义和田纳西,关门前,他留下一句,“山崎,不要辜负bo对你的栽培。”
折笠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如果不是bo和组织,他早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所以他到现在为止也依旧在卖命为组织干活。
只不过,这次他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而已,只有一点点而已。
反正波本还在组织里,多个苏格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琴酒不是会放监视器和窃听器的人,既然他让折笠审问了,就不会多加干预。
折笠裕义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田纳西醒来,他已经对苏格兰漫画中身份暴露的事有所猜测了,现在只不过要验证这个假设而已。
半小时后,田纳西眼皮微微一动,醒了过来。
折笠裕义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公安?”
田纳西人刚醒过来,整个人还不甚清醒,对“公安”二字却依旧有条件反射,眼神瞬间凌厉了一瞬,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后整个人又放松下来,靠在床头,是不打算再说一句话的样子。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折笠裕义打开床边的小冰箱,一排针剂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
“能,让你醒,就能,让你开口。”折笠裕义从冰箱里挑了一支针剂出来。
田纳西瞳孔一缩,他当然知道某些药剂能瓦解人的意志,击溃人的精神防线,落入组织手里,只要不是死人,一定会被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他在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的时候,第一时间毁了所有的资料,又试图自我了断,没想到却被救了回来。
其实只是拿了支葡萄糖吓唬人的折笠裕义:……
没办法,这里面奇奇怪怪的针剂他只知道最右边的是葡萄糖,万一不小心打了什么奇怪的药剂加速了田纳西的死亡怎么办?
反正他也只是打算吓唬人一顿而已,就情报而言,田纳西甚至不一定比拥有原作上帝视角的自己掌握的多。
当然,能有些意外收获就更好了。
“不说,也没关系。”折笠裕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没电了的窃听器,是苏格兰的。
“苏格兰,公安。”
田纳西依然靠在床头。
“莱伊,fbi。”
田纳西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确定了,田纳西就是公安派来的人,他不知道莱伊的事。
所以苏格兰的身份,果然就是从田纳西这里泄露的吗?
“组织,不会,放过,叛徒。”
“卧底,也一样。”折笠裕义道。
田纳西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
“你有话,告诉,苏格兰?”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笃定和他联系的就是苏格兰一般。
“对不起。”田纳西吐出这句话后,整个人仿佛脱了力一般,倒回到病床上。
折笠裕义疑惑,他不是很明白这句“对不起”的意义,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原作中松田花费四年的时间为萩原复仇——明明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一个玩笑。
没过多久,病房里响起急促的滴滴的声音,心电图回归为一条直线。
折笠裕义从病房里走出。
琴酒离得很远,他不会干扰审问,也不会偷听审问的过程,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谁?”琴酒掐灭手里的烟头。
“莱伊。”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无论对田纳西的审问结果如何,折笠裕义给琴酒的答案都只会是莱伊。
苏格兰和莱伊,他一定要交出去一个人,既然要保下苏格兰,就只能是莱伊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卧底,而且在任务过程中确实行为异常,不算委屈了他。
琴酒吐出一个烟圈,“果然是他。”
折笠裕义用余光瞥到琴酒的手机屏幕,五分钟前来自苏格兰的信息——【莱伊叛逃。】
“管好你的眼睛,山崎。”琴酒收起手机。
“新,防护,软件,要用吗?”折笠裕义道。
“给bo汇报过了?”
“汇报了,没回复。”
“那就等bo回复了再说。”琴酒转身离开医院,黑色风衣扬起的一角下隐约闪过冰冷的金属光泽。
你永远也摸不清楚这个男人的衣服下究竟藏了多少武器。
他要去追杀莱伊了。
但是没关系,那位fbi王牌探员先生肯定能逃掉的,虽然折笠裕义对他喜欢不起来,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更何况,他还是主动离开的。
想起那封“莱伊叛逃”的消息,折笠裕义抿了抿唇,两位卧底都远比他想的还要敏锐得多。
人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
折笠裕义想起了他和田纳西最后的对话,或者说,是田纳西单方面地交代遗言。
在田纳西说出“对不起”后没多久,他忽然开口让折笠裕义帮忙把这句话转告给苏格兰。
折笠裕义:???
我可是来审问你的啊。
那个时候田纳西或许是因为心情骤然间大起大落身体已经更不好了,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你手里拿着的,是葡萄糖吧?”
???
怎么看出来的?
“苏格兰,还有那个所谓的fbi的莱伊,你本来也是想瞒下来的吧?”
折笠裕义:那不好意思,苏格兰他确实是打算保下来的,但是探员先生就算了。
“你原本应该是个好孩子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要这么莫名其妙地自说自话啊。
田纳西却不再谈组织和折笠的事情了,他头偏向一边,看着窗外,“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公安。我妻子也是公安,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我们的女儿也会成为公安的。”
“我的女儿在读警校的时候,意外卷入一场案件中,失踪了。我妻子申请追查这起案件,查了很久才隐隐摸到一些组织的线索,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出了意外。”
“我甚至不知道那是真的意外,还是组织刻意的安排。”
“后来,根据我妻子留下的一点点线索,我找到了这个组织,并向申请卧底到这个组织中。”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组织里已经有公安的卧底了。”
“我曾经单方面地见过苏格兰一面,在警校里。”
“那个时候我去警校领我女儿的遗物,他们在操场上被他们的教官训斥,五个人一起。等教官离开后,他们又立刻玩闹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应该就会和他们一样吧。”
“没想到后来却在组织里又见到了他。”
说到这里,田纳西转过头看着折笠裕义,他伸出手按下折笠拿着葡萄糖针剂的那只手。折笠裕义能感受到那只手冰冷且在微微发抖,田纳西马上要死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但是这个组织所犯的罪恶远比你想的还要多的多。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暴露在阳光下的。”
“阳光?”折笠裕义无意识地反问。
“对,阳光。一切都终将大白于天下。”
非常符合推理漫画的调性的一句话。
折笠裕义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田纳西死了,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微笑着安静闭上了眼,没有了呼吸。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命的最后中看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阳光?
但是我生来就在黑暗中啊。
折笠裕义掰断手里的葡萄糖针剂,推开病房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