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从床上艰难地抬起头来,瞥向门口发出动静的几个人,蓦然瞪大了眼睛,继而猛地鲤鱼打挺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去。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杜淮:“哥,你不是出去了吗,咋进来的?”
他跟着杜淮到校门口前的那条路分开的,还看着杜淮出了校门,门卫不可能再他放进来。
他心里涌起一个可能性。
“你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虽然那里没有监控,但哥万一要是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你就完了你知道吗?我听说他十一点才回去呢,就搁操场抓小情侣。”
杜淮耸耸肩偏开了身,跟着林冶进了门,没有回答胡俊的意思,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胡俊脑海里构建了一下杜淮翻墙的场景,想想那墙的高度,对他无比佩服,反正他是不会爬上去的,就算爬上去也会两眼一黑,他还是有些怕高的,从上面往下看去,能脑袋晕上半天,问就是亲生体会过,当时还是杜淮让他踩着肩膀上去的,想想忽然觉得有些丢人。
杜淮身上一片灰,肯定是要洗澡的,他高一也会偷偷在这住几天,所以是放了几套衣服在胡俊这的。
胡俊在箱子里翻了翻,行李箱和柜子被他翻了个遍,几次下来,他苦着脸双手合十。
“哥,那个,我好像,大概,也许是把你的衣服不小心带回家了,要不?你穿我的?”
杜淮眼角跳了跳,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不用,不爱穿别衣服,里面还有一件。”
话一出,把方一固想要借给他衣服的话塞了回去。
“林冶。”
杜淮凑到刷牙的林冶身边,眼角带着笑,讨好似的跟人说:“能借你一件衣服穿吗?”顿了顿,觉得这样问林冶肯定不会同意,又说:“我的衣服有点小了,容易扯到手肘,胡俊的衣服也穿不了。”
其实方一固和他体型差不多,但他不想向对方借。
林冶顿住,眯着眼看向身边的人,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他没有表态,只是佯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自顾自地刷完牙,然后去床上。
几分钟后,林冶掀开床帘,把手上的白色卫衣扔给杜淮,头也不回地转头拉上床帘。
方一固把一举一动收进眼底,嘴角张成椭圆形。
林冶!八百年都不会让人碰他私有物的林冶,就算是他在对方那也没有特权!现在特么把衣服借给杜淮了!离了大谱!还有,杜淮不是说不穿别衣服吗?双标狗!
他揉了揉眼睛,再瞄了一眼,杜淮手上的衣服是卫衣没错,还是连帽的,全宿舍就林冶爱穿连帽卫衣,说是方便。
盯着人看的行为太明显,杜淮抬起头来,撇了撇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瞟了方一固一眼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洗浴室。
方一固在对方视线转开前欲言又止,看了看杜淮,看了看衣服,然后低头趴下把林冶的床帘扒开。
方一固的脑袋垂下,瞥了眼林冶的试卷,咂舌。
“有事说。”
林冶停下笔,抬头看着方一固倒过来的脸。
方一固也不含糊:“杜淮手上的衣服是你的吧?”
林冶静默片刻,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声“嗯。”
“你洁癖好了?”
“没有。”
“哦。”方一固不太信,“能不能把你的耳机借我,我耳机坏了。”
“滚。”林冶脸上立刻出现嫌恶的表情。
好的,没有好,还是洁癖狂。
帘子被林冶拉上,方一固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林冶能把衣服给别人穿却不能借自己耳机,太双标了,太双标了,心里憋着气,看洗完澡出来的杜淮的眼神都带着探究于是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杜淮面前揽住对方的肩膀。
他凑近杜淮耳边,小声地问:“杜淮,你和林冶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杜淮怔然:“很好吗?”
方一固:“他都能接受你穿他衣服了,我都没这个待遇,上次拿他房间的模型他洗了五遍,五遍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看着他洗五遍模型的时候我是怎么过的吗?太煎熬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林冶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差点要绝交。
“哦,不知道。”
嘴角抿着,语气自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但心底已经被满足感充盈,小人忍不住地在头顶上跳舞。
方一固打量了一下杜淮身上的衣服,给出评价:“还挺合适。”
杜淮嘴角有了弧度:“嗯。”
方一固:“你对林冶下了什么蛊,透露一下,说不定这次月考他就愿意给我抄了。”
杜淮将他的手拍开,迈步走向胡俊的床铺,上面的人已经呼呼大睡。
“不告诉你。”
方一固撇撇嘴,不告诉就不告诉,他自己摸索。
半个小时后,林冶放下手里的笔,试卷上只字未动。
他深呼出一口气,抬手将东西收起来,侧躺在床上,眼睛不聚焦,片刻后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翻开聊天软件翻看。
群里的消息已经99+,林冶把小红点点掉,视线停留在林南的头像上,暗了暗眸子,熄灭了屏幕。
早上在胡俊的哀声哉道中杜淮睁开了双眼,昨天晚上难得地在转钟之前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心情好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让他感到安全的人在隔壁只有一米多的地方,只可惜看不见人,但心里是知道他在这里的。
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拿起胡俊柜子里自己放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走去洗浴室的时候路过林冶的床铺,人已经不在床上了,按照方一固的说法,林冶每天都起的很准时,现在应该在操场等待跑操。
十二月的风裹挟着落下的枯叶,林冶踢步踩在叶子上,叶片碾碎的咯嘣声形成一段奇特的旋律。
风吹进颈间,他紧了紧有些薄的校服外套,昨天晚上辗转到两点钟都没睡着,现在好像还有点感冒,尖冷冰冰的,鼻子时不时一耸,倦意在脸上肆虐,林冶在跑道上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几步好像就要倒下来的样子。
不会打瞌睡吧?
从来不会在课堂上睡觉的林冶心里隐隐担心着,耷拉着眼皮揉了揉自己发晕的脑袋,站在原地不再动作,远处看去,以为他在看地面的小石子,但没有谁会看小石子看一刻钟,直到杜淮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才抬起头来。
杜淮笑看着刚刚头都要埋到脖子以下的人,嘴角勾起,觉得有点好笑。
“没睡好吗?”
杜淮凑的有些近,林冶稍稍前进一步就能和他鼻尖对鼻尖,怔愣几秒,醒了神,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望向前方拥挤的人潮。
“没有。”
说完,走进了班级队伍后面一排,等待跑操开始。
杜淮就站在他后面,林冶裸露在外的耳朵被冻得有点红,他今天穿的有点少,就是杜淮都借的胡俊的一件厚外套穿着,周围也没什么人穿校服了,都换上了自己的便衣,林冶却还是穿着一身秋季校服,可谓是把好学生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杜淮瞥眼看了看林冶的脖子,里面倒是穿了一件看起来挺厚的卫衣,和自己身上这家一般无二,一样的款式,一样的色系,都是灰色。
他似乎很喜欢暗色,连书皮和写字用的笔都是蓝灰色。
林冶跑完早操之后愈发觉得冷了,以往这个天气他就是只穿个长袖出门都没什么感觉,年轻人嘛,能抗,现在有点扛不住了——他感冒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冒了,这样突然被造访,一点准备都没有,连感冒药都没有备上,以至于一下早自习,就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眯眼小憩了。
因为鼻子有点堵,呼吸都不太顺畅,喉咙也疼,胃部也泛起一阵不适,枕在小臂上的额头是凉的,显得他的手格外烫,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自习上浑浑噩噩,今天计划的学习任务没有开始执行,早饭也没胃口吃,反正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几样好吃的,林冶索性就不下去了,趴在桌上没一会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旁边的人离开又折返。
杜淮回教室拿学生卡,进来就看见林冶缩在桌子上,露出来的眉间上有了褶皱,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早自习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走上前,凑近林冶看了看他的脸,即便是睡着了,也没有把脸上的冰冷解冻一丝,睫毛轻颤着,昭示着他不太美妙的状态。
杜淮抬起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有点烫,再贴上脸颊,林冶整张脸都是热的。
发烧了?
“林冶?林冶?”
杜淮俯身轻轻叫着他,声音不算大,但林冶还是不满地抿抿嘴,将脑袋深深埋进臂弯,几秒后转过头来,将眼皮艰难地抬起,无神地看着杜淮,嘴里发出不满的哼鸣,在看清打扰他休息的是谁之后,怔了几秒,继续埋着头睡了。
杜淮的手再次在他额头上贴着,凉的林冶打了个激灵。
“林冶,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林冶没回答,等杜淮打算去找秦候请个假的时候抬起头来:“没有,一点小感冒,睡会就好。”
“需要我给你请假吗?”
“不用。”
“哦。”杜淮就势坐下,撑着脸看林冶,“吃感冒药了吗?我去给你盛点热水喝吧?你是不是没吃饭,让方一固给你带碗粥?算了,我在手机上给你买吧,豆浆你喝吗?”说着,他拿出手机放在桌底就要给林冶点单。
“杜淮。”
少年的嗓音有些嘶哑,杜淮应声看去,停下在手机上操作的动作。
杜淮:“怎么了?”
林冶眯了眯眼:“你很烦,我什么都不需要,不要吵我。”
说完,侧头不去看对方,留给杜淮一个后脑勺。
“哦,好。”
杜淮收起手机,有点无措,昨天脾气还挺好的,一个晚上怎么就对自己这么不耐烦了呢?他很烦人吗?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林冶总是阴晴不定的,可能是他真的过于逾越了,在林冶眼里,他们只是同学吧。
想是这样想,没一会又把手机偷拿出来在软件上买了感冒药,然后放轻动作把林冶的水杯拿起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是满满一杯热水,还有些烫,把他的手都烫的发红,但是冷一冷,等林冶醒来的时候,温度应该差不多。
杯身漫延出的热气扑到额间,林冶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眼皮,将脸埋的更深了,最后只能看见有些红的耳朵和脖颈,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烧的,反正,林冶感觉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