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雪,路上的雪水凝成冰,等专门清理的人员过来,行人才敢从上面走过,林冶跟着林南在江市呆了几天,说好要来招待他们的林尤直到两人回去后都没有出现过。
方一固一家都回海城过年去了,林南依然每天雷打不动早起去画室,说是节假期学绘画的学生多,会很忙,回来的也比平常晚了许多。
林冶哪里不知道,过年哪有什么学生来画室,又不是暑假,但他不置可否,每天就在房间啃书,啃完英语又啃数学,真不是他热爱学习,就是太无聊,除了学习,也没什么能做的。
离开学还有五天的时候方一固一家才回来,大包小包拎着到林冶家里,林南拗不过陈益,也就收下了一些,都是海城的特产和一些饮料零食礼包什么的,当天晚上就在方一固家一起吃了一顿饭,也有点过年的意思了,不过他的年来的稍显迟了些。
吃完饭邻里几个大人过来串门,就凑了一桌麻将,林南被留下,方一固跟着林冶回了他家,借口是一群人打牌太吵,房子隔音不是太好,林冶家安静,他寒假作业还没有写完。
“前几天不是都催你了吗?怎么还有一半?”
林冶一边说一边开门,顺带投过去一个鄙夷嫌弃的眼神。
方一固挠头,语气讪讪:“这不是忘了吗,我表弟拉着我让我带他打吃鸡,盛情难却啊。”
“呵呵。”
这话要是信了,那他的脑子可能是被踢了。
把人带进卧室,打开灯,抽了一把凳子放在书桌旁,林冶就出去泡了两杯咖啡,陈阿姨说了,今天方一固要是写不完作业,就不用回家了,为了这一重任,他还得特意喝咖啡提神,有点亏。
他在其中一杯加了点糖,咖啡烫手,就缓缓端着慢走去,进门就看见方一固正襟危坐执笔写着什么,凑近一看愣是一个空都没有填,草稿纸上倒是写写画画了不少,都说是写写画画了,跟能跟作业上的题目搭上边的寥寥无几,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的作业是不一样的。
“你能好好写吗?”
林冶忍不住出声,把咖啡放在桌上。
方一过拿起喝一口,然后苦着脸:“我好苦啊,都要降级转学了,我为什么还要做二中留的寒假作业?惨无人道啊惨无人道。”一边说一边晃着笔,在纸上戳出几个黑点。
“你惨不惨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挺惨的,今天作业是要写完,也没有多少了,五张卷子而已,快写,我还想睡觉呢,不会再问,”说完,林冶顿了顿,将方一固摊在桌面上的手机拿过来锁在抽屉里,笑颜如花,“陈阿姨说了,写作业不能玩手机,加油!”
这下唯一的希望没有了,班级群里的试卷答案发放一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打包带走,那种感觉,谁懂?反正林冶不会懂。
他怨愤地看了一眼林冶,咬咬牙转起笔看题目去了。
他打不过林冶,不能翻脸,不然等会不会做,他今天明天都别想睡觉。
索性二中虽然没有人性,但是试卷题目的难度也不是很高,方一固在擅长的语文上一路畅通无阻,英语可以翻词典,一个小时也没有怎么请教过林冶。
书桌被人霸占着,林冶也就没有看书的,久违地打开班级群,看里面的人聊得飞起,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翻完聊天记录,他退出来,视线停留在杜淮对话框旁边小红点上,发过来的那句话醒目地映在眼底。
-你在家吗?我能不能来找你,一个人有点无聊。
就刚刚发的,他点出班级群的前一秒。
林冶的第一想法是杜淮为什么一个人呆着,再然后就是对于对方突然的问候有些无措,不知道是该回答,还是晾着,毕竟两个人曾经约好,先分开一段时间的,然而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月。
林冶不多想,私心依然占了上风。
-你可以来吗?医生允许了?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
-嗯,差不多,现在药也吃的少了,只要稳定服药然后每周去进行一次心里治疗就行了,可以找你的。
-我家里有人,可能不太方便。
-那你能出来吗,我有点难受。
难受?怎么会难受。
林冶回了个好,叫杜淮发个定位,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羽绒服穿上。
动静有些大,屋内有暖气,没人会没事加衣服。
方一固侧身,撑着脸看向林冶:“出门呢。”
“嗯,我会很快回来的。”
方一固了然:“晚点回来也没事,给我带杯芝芝莓莓,保证守口如瓶不让林叔叔知道。”
林冶挑眉,慢悠悠回他:“行。”语罢,门应声关上,外面迎面来的冷气让方一固一个哆嗦,忍不住咂咂嘴:“年轻人啊年轻人,怎么总被些情情爱爱迷了眼,那像我,还是梦想好。”
踌躇满志地说完,视线飘向试卷,脸瞬间就苦了起来。
“没那么多作业就更好了。”
根据杜淮发过来的位置显示,看上去好像是杜淮家,刚上公交车,林冶就有点紧张。
怎么说也是去别人家,什么东西都没带,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中途下车想买点东西,但是从来没有体会过送礼收礼的林冶犯了难,在一堆商品里挑挑选选,拿上了陈益总拿到他们家的其中一个。
是一个品牌牛奶,虽然从来没有喝过,但是杜淮应该不难喝吧。
他心里忐忑又纠结,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差点坐过了站,直到站在杜淮家门前按了门铃,这份心情散发的愈发浓郁了。
门被打开,林冶抬头。
杜淮好像瘦了不少,还有点憔悴,按理说过年大多数人不是都会吃胖的吗,怎么反而到杜淮这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他在原地站着就不动了,眼眸垂着,要把地板盯出个洞来。
怎么就一时脑子热跑过来了?
他此刻想找个洞钻进去。
杜淮看向林冶手里的东西,哑了声,片刻才接过。
“怎么带东西来,进来,外面冷。”
说着,也不等林冶应,伸手牵住对面的男孩,将人拉进了门槛,关了门。
“我以为你家会有人。”
杜淮的手很烫,和林冶露在外面太久导致有些冻人的手在两个极端,不一会两人的手心都冒了汗。
杜淮还是第一次牵一个人的手,和想象中的感觉差不多,心脏会嘭嘭狂跳,内心的喜悦隐秘又张狂显露,最能体现的,是他翘上天的嘴角。
林冶的手和他的人不一样,很软,比自己的药效一些,整个都被握住,杜淮甚至感觉自己在牵一个小朋友,林冶低着头害羞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以后不用带东西来,我就一个人住。”
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将林冶按着坐下,拿过沙发上的围巾,展开给林冶带上。
围巾很暖和,只是针线有些粗糙,看起来比那些小摊上织的还不规整,感觉是谁自己编织的。
林冶任由对方给自己戴上围巾,他看着杜淮的脸,靠的很近,太近了,鼻尖几乎可以挨着。
杜淮突然笑出声,在他耳边轻声说:“耳朵怎么那么红?”
林冶噎住,几秒后僵硬地回答:“外面太冷了。”
“这样,我给你去煮姜汤,你坐一会,暖气我打开了。”
林冶点点头,在周围看了一圈:“牛奶呢?”
“在床上睡觉。”
“你别让它睡床,会惯坏的。”
“没事,惯坏了我也要。”
“你哪不舒服?”
杜淮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都有点,你来了我就好多了。”
杜淮不想多说的样子,林冶也就没有继续问,只是觉得有点心疼。
过年还一个人没人照顾,难受的时候怎么办?
等姜汤被杜淮端过来,林冶这才开口问道:“你现在还难受吗?”
杜淮打开电视机,转头看着他:“还有点。”
“没吃药吗,需要我帮忙吗?”语气有点无措焦急,说着把刚抿了一口的姜汤放下。
杜淮往茶几上瞥了眼,将自己手里的杯子放在林冶唇瓣:“你把姜汤喝完,喝完我们在说,好吗?”
林冶眼皮动了动,闷着声:“有点甜”
虽然杜淮煮的时候特意只放了一点红糖,那一点还是怕味道太奇怪,怕林冶不喝,现在看来,林冶对甜味的排斥不是一点点。
杜淮收回杯子,抿了一口,不辣也不甜,味道也还行。
“我再给你煮一碗?”
林冶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喝这个吧。”
再煮一碗太麻烦了,他没有折磨病号的怪癖。
杜淮看着他把姜汤喝完,把杯子放到厨房,然后顺势坐到林冶旁边。
电视上是春晚的重播,虽然声音很大足够吸引注意力,但两人都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视线压根就没聚焦在电视上。
林冶嗫嚅着,想要说话。
“林冶。”
林冶直起身,愣愣回答:“啊。”
杜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神里的眸光将林冶拉进一个旋涡,他说:“我能不能,抱抱你。”
措不及防的请求让林冶的手无处安放,在腿上蜷缩几下捏紧,垂眸点点头:“好。”
林冶觉得,杜淮的拥抱和林南的很像,但像的也只是温度,小时候被林南抱着的时候他的心跳可不会跳的那么快,快到要突破壁垒□□裸地展示在杜淮眼前。
杜淮在他颈肩深吸了一口气,那模样像是在吸猫,这是林冶一直想对牛奶做的事情,但牛奶总是脏兮兮的,他下不去手。
卧室里爬出来一只白球,在看见两人后喵呜一声又回去了。
林冶抬手,搭在杜淮背脊上。
“牛奶在叫。”
“嗯。”
杜淮应声,却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
“你给它喂吃的了吗?”
“喂了。”杜淮埋头蹭了几下。
鼻息喷洒,林冶想抽出身来,对方却抱得更紧,好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不分彼我。
杜淮把他的头往下按一些,直到他靠在杜淮肩膀上。
他说:“林冶,我们试试好不好。”
林冶沉默着,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所措,内心极其地想要点下头,但又同时抗拒,这种抗拒来自林南对他的深刻影响,或许不是林南,更多的是自己对自己的约束和斥责。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就是想抱抱你。”
“好,”林冶片刻后,抬起脸,双手捧着杜淮的脸,“我们试试。”说完,将脸凑紧,在杜淮的脸上蜻蜓点水一下。
一下,只是一下,水纹就被杜淮搅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