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玖见小鬼就要暴怒了,连忙一个弯腰捡起台阶上的毽子扔回给她。
小姑娘下意识接住毽子,疑惑地抬头。
“你不是要踢毽子吗?去找另外三个人,他们会踢。”
对付无理取闹且暴怒的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其注意力,这个妹玖在行。
小姑娘刚拿起毽子时脸上发懵,过了好一会,她才听从了妹玖的建议转过身去,往阴影里走出三步,身子就和晨雾一样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小女娃转身一走,找到的就是白真、付野这两个原地兜圈打转,惊慌得跟被猫包围的老鼠一样的两人。
“你们,要不要跟我踢毽子。”
白真和付野硬生生停止了任何动作,包括抬到半空的脚,任谁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就怕看一眼会瞎一样。
小女娃在他们身后,疑惑地歪着头,还以为自己刚刚声音太小,她拔高了一点声音:“你们——”
她才吐出两个字,前面两人像是被一盆鸡血兜头倒下,顿时都活转过来,扯开嗓子就大喊一声:“鬼啊!——”付野还在慌里慌张中把一个飞到眼前的毽子一脚踹飞。
那毽子飞得老高,直飞出了院墙消失不见。
小女孩:“……”
他们的声音太过高亢嘹亮,以至于围着柳宅两旁的宅子随后都亮起了烛光,鸡狗都被他们叫了起床,一阵鸡鸣狗吠好不热闹,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骂声,‘神经啊,大晚上叫个鬼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吓死个鬼啊!’诸如此类的。
妹玖和王琰不出一会就寻声找了过来。
付野一手捂着腹部,一边幽怨地看着王琰。
“怎么了,鬼动手了?”王琰看着两人,语气轻松,好像鬼只不过来找他们拉了个平常无奇的家常。
白真是最恨他这类轻描淡写的语气,特别显得他们不够淡定,他抱着柱子,气恨道:“她拿毽子准备砸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恶毒玩意!”
“你们接她毽子了?”
“我没接,付小将军踢了。”
王琰‘哦’了一声,露出一抹浅笑,说:“巧了。”
付野被他这神秘一笑弄得心里发毛,忙不迭追问:“什么巧了?”
王琰却说道:“走吧,鬼都被你们吓跑了,我们再去见一见柳小姐。”
付野:“?”
柳小姐不认识付野,付野也不想此时亮出自己身份,于是含糊介绍了一句带过去了,只不过在他未过门妻子的闺房中,他显得有些坐不住。
一圈人好好坐着,唯独他跟屁股长针一样惹人注意。
“公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柳小姐关切地问。
白真连忙把杯子往付野手边一推,体贴地给他打起掩护,“没事没事,这小兄弟就是在外面受惊了。”
柳小姐也很受惊,被他们俩连起嗓子的那一声‘鬼啊’吓得这会都没缓过气来,只不过眼下她屋子里密密匝匝坐着人,她觉得心里稍安了一些,因而莞尔一笑,说道:“公子受累了。”
付野不敢看她,忙不迭地拿起茶杯,把清香的热茶送到嘴边,刚送进半口就听见对面坐着的王琰朝他递来半句:“别喝……”
他下意识喉结一滚,才又听到了后半句:“有毒。”
付野僵住了,不是吓的,是忽然全身麻痹,然后脸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眶里、鼻孔里流了出来。
他自己是看不见他的这幅尊容,可把旁边的白真和柳丝丝吓得都跳了起来。
柳丝丝颤着声朝外高声呼唤:“酥儿快快快,拿药来!”
付野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流进嘴中的液体带着他熟悉的味道,他顿时‘啊啊啊啊’地叫了起来:“血!血!血!”
他虽然没有身经百战,但也算是身经几十战的人,战场上见血不可怕,就像他被敌人一刀差点切腹了也没有这般恐慌。
可是他现在却吓得魂都快从嘴里飞出来了,因为这是鬼搞出来的!
妹玖没有等王琰使眼神,自己已经轻车熟路窜出门,去到隔壁屋子里照样炮制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不等吩咐就往付野还在‘血血血’叫唤的嘴里倒了进去。
“不是说好的,别人没事吗?”白真惊魂未定,看向柳丝丝。
柳丝丝也抚着胸口重新坐下,把拿着药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酥儿一摆手挥退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按以往都是如此,不然我周边的人都要不要吃喝了?”
白真同情地看了一眼付野。
难不成因为付野和柳丝丝有婚约,所以就让这鬼一起盯上了?
这可真是福没有同享,祸先同担了。
“可能是因为付公子接了毽子。”王琰这时候才开口。
付野回味起他刚刚的那一句‘巧了’,因为身子还绵软,他就软绵绵地拍桌而起,“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他此刻脸上还留有血痕,在烛光的照耀之下,比鬼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是他的威慑到了王琰这边,只被对方啪的一声打开的扇子挡住:“也不是早猜到,是到这会才证实。”
“妹玖第一个碰到鬼的,她不也没事。”王琰笑着补充,撇头看向右手边。
喝茶喝到一半发现全桌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妹玖依然很淡定。
“你真没事吗?”白真上下打量妹玖,付野都这尊容了,她还敢什么都往嘴里送,白真不得不承认,在胆量上妹玖就是有着天赋异禀。
妹玖放下杯子,手指揩去杯壁上的水迹,奇怪道:“我没踢毽子,又怎么会有事。”
不会有人会不知道小女鬼的毽子有问题吧?
付野脸一黑,敢情还是自己的那一脚踢坏了。
他家庶妹不少,小时候陪着玩过几次,他天资聪慧,手脚灵活,蹴鞠毽子触类旁通,踢得那是一个花样百出,比寻常姑娘家都踢得要好。
“这个鬼兴许和毽子有些关系,柳小姐既然说不认识这个鬼,那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谁踢过毽子吗?”
“毽子很寻常的东西,官家小姐一起玩的时候都会一起踢啊!”柳丝丝苦思冥想半天无果,又说道:“而且小时候的玩伴那么多。”
年纪又小,时间又久,况且谁知道踢个毽子还能踢出个鬼来?
回想起几次碰见那个小鬼的情景,柳丝丝也只顾得上夺路而逃,匆忙之中哪里会去注意小女鬼长什么样子?
白真好奇地问妹玖,“你怎么不会踢毽子?你小时候脚瘸了?”
很小的时候白真就被送上山,所以对于妹玖小时候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为数不多的几件要事还是爹娘在书信中告知。
至于妹玖本人给哥哥的信件上通常只有一句:睡好吃好安好,勿念。
妹玖:“闭嘴。”
妹玖不想跟白真谈起自己不合群的小时候的事,只怕他到时候要追问她几天几夜,更何况现在还是柳丝丝的事比较重要。
“有没有可能是府上的丫鬟?毕竟她穿着寝衣。”
“酥儿和我一起长大,如果要说丫鬟中能和我一起踢毽子的也只有她了,你看她不是还活着吗?”柳丝丝觉得不可能,更何况后头他们举家搬去京都,除了几个惯用的奴仆带走了以外,其他的都遣散了。
这次带回来的也都是在京都重新置办的新人。
“小鬼看起来年纪很小,估计死的时候也就四五岁,为什么都过了十几年了才开始发作?”妹玖奇怪地问。
王琰解释:“鬼死后本是走不脱鬼界的,但是如果能附身在其他东西上,才可能活动于世。”
“你的意思是说,鬼上身?”白真懂得不多,但是依稀在山上听过一二,比起付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强那么一点,至少肚子里还有点货,可以跟王琰谈论一二。
“除了人身、符咒还有很多灵物都可以。”王琰和外行人也无需详细讲解,只拣选了容易理解的说。
“对了,柳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吗?”他扭头又问柳丝丝。
柳丝丝虽然迟疑了几息,还是点头道:“对。”
她又伸出三根手指,保证道:“我们柳家绝对没有出过人命,府里人都知道我父亲母亲为人宽厚,从不打骂下人,当真不知道为什么这鬼就非要缠着我。”
“王公子,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王琰点头,“夜也深了,今天应该也找不出别的线索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听到这一声回去了,最高兴的还是白真。
连惨遭毒手的付野都忍不住问王琰:“那鬼,还出来吗?”
“今天应该不会了,毕竟天要亮了。”
“糟了,天亮了被娘发现了就惨了。”白真一拍脑门,拉着妹玖就要往外走,“要是发现我还把你带出来,我可真要凉了。”
“娘那么心疼你,最多爹会打你。”妹玖还不忘给他纠正。
“嘿,敢情是爹娘都不敢打你,所以你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是吗?”白真气呼呼。
兄友妹恭,越走越远。
“那王琰兄?”付野迟疑地看着这个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大的人,“一起走吗?”
虽然天快亮了,可是付野心里怵得慌,在今天之前,他还没有这么怕黑,但是遇鬼之后,他以后可能都不敢深夜出行了。
王琰也没有笑他,反而很快的应了下来,还十分体贴的把他送到了家门口,顺便扔出了一个让付野惊惧的邀请,“下次再一起。”
付野在自己暂居的别院门口站了许久,看着王琰渐行渐远的身影,下次再一起?
一起做什么?捉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