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1)

嘉元八年,三月初十。

正值万物复苏之际,重华宫却是一片凄冷萧瑟之景,来往的宫人脸上都透着沉重悲恸。

奢华雅致的内室被几只火炉烘得暖洋洋的,层层叠叠掩着的纱幔下,忽地响起压抑痛苦的轻咳。

咳嗽声引起一旁候着的侍从注意,对方迅速来到床边,表情满是担心不安问:“宸贵君,您没事吧?”

轻柔纱幔下没人应答,过了许久,才有一只手虚弱将帷幔掀起。

那手瓷白如玉,骨节根根分明,本是极好看的,却因主人久病缠身透着病态,没半分颜色。

“没事。”虚弱却仍动听的声音轻轻响起:“冬林,把纱幔挂起来吧。”

冬林应声将纱幔挂了起来,目光触及床榻上气若游丝的主子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青年肤色惨白,脸颊清瘦,颧骨因此微微突出。饶是如此,仍不难从这张脸上窥见曾经昳丽绝世的容颜。

永霖侯府被冠以第一美人称号的小侯爷沈轻墨,在大昶是远近闻名的。

冬林自幼跟着沈轻墨,从永霖侯府一路至重华宫,比起主仆两人更似兄弟。眼见主子这般模样不禁伤心难过起来。

“哭什么?”沈轻墨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带着点笑道:“我还没死呢。”

他边说边侧头往外看,透过窗棂见院里种的桃花已然绽放,明艳艳的煞是好看。

冬林垮着脸小声嘀咕:“不许您说那个字,什么死啊死的,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沈轻墨失笑,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身体。如今油尽灯枯不外如是。

但他也没费劲争辩,只向往地看着那片桃林,期待道:“桃花开了啊,真好看。冬林,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

冬林担心主子身体,怕出去受了寒,但见他格外执着,精神也比前几日好得多,还是听从吩咐将其扶了起来。

沈轻墨在床上一连躺了大半个月,骨头都躺僵了。这日似乎真有好转,竟在冬林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重华宫的宫人见状很是欢喜,以为主子终于要好起来了。

冬林给沈轻墨披了厚厚的狐裘,又塞了个手炉给他,才搀着人走进桃林。他常年服药,身上瘦得没几两肉,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桃花拥簇着开得正艳,沈轻墨看了一会,体力渐渐不支。

冬林提议送他回房,沈轻墨却不肯。他闻腻了汤药味,只想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冬林没办法,只能命人搬来软塌,搀扶沈轻墨小心躺上边歇息。

沈轻墨侧身躺着,瞳孔深处映着灼灼桃花。原本静止的桃林忽然刮过一阵风,花香随之而来。

他嗅着鼻间馥郁花香,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眼皮更沉得直往下坠。

阖上眼皮的前一瞬,沈轻墨恍惚看见桃林深处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直奔过来。那张脸棱角分明、俊美无俦,只是一贯冷漠的脸上竟多了几分担忧。

是陛下。

沈轻墨思忖片刻,又觉得大概只是幻觉。陛下已经半个月没来过重华宫,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又怎么会为他担忧。

如此想着,他意识逐渐被抽离。

眼前一片漆黑时,沈轻墨只感觉无比轻松。他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这,被强行困于深宫八年,从未走出过巍峨宫殿。

但现在好了,从此刻起,他终于自由了。

沈轻墨唇边悄然荡起笑意,阖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冬林第一时间察觉主子异样,满脸惊慌失措,在发觉对方已经没有呼吸时,更是脸色惨白。

他踉跄后退,才听见身后疾奔过来的脚步声。

来人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显然一路跋涉未曾歇息过。身上锦衣略显凌乱,透着几分狼狈,却掩不住其周身独属的帝王威严。

“陛下。”冬林扑通跪倒在地,语气悲怆绝望:“宸贵君薨了。”

谢昙急匆匆赶来,听闻此言脚步又猝然顿住。

他伫立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只定定注视着软塌上的沈轻墨。

那人斜倚着软塌,巴掌大的脸半陷进狐裘,青丝洒落肩头,瓷白的肌肤透着病态。几瓣桃花被风吹落在他身上,仿若世间最美的景色。

沈轻墨自幼身体不好,常年服药,后来家中遭遇变故,病情更是加重。哪怕谢昙一直用药强行吊着性命,这么多年终究到了极限。

他孤身前往北境,为的便是寻那最后一点生机。哪知他取了药,快马加鞭也没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

谢昙气急攻心,体内气血翻涌,手中一直宝贝似地捧着的药罐轰然落地。

他身体前倾,猛然喷出一大口血。

血液染红了地面,一滴血却被溅起落在沈轻墨耳畔,鲜艳欲滴,像烙印于此无法褪去的朱砂痣。

漫长且无边无际的死寂过后,沈轻墨耳边忽然出现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逐渐放大,变得越来越清晰,嘈杂的伴奏和着嘶哑难听的歌声猛地撞入耳膜。

他头隐隐作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豪华奢靡的包厢内。

包厢里坐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台面摆着果盘和十多瓶名酒,前方高清荧幕播放着歌词,旋转闪烁的彩灯晃得人眼花。

一个身穿皮衣、破洞牛仔裤染着黄毛的青年正搂着个漂亮女孩放声歌唱,沈轻墨听到的那能将死人唱活的声音正是从对方嘴里发出的。

他蹙着眉头从沙发上坐起来,在看清周遭环境后,恍惚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并非生于大昶,而是不知为何穿越过去的。之后灵魂被困于年仅五岁同样名为沈轻墨的幼童体内,在大昶度过了二十一年光阴。

本以为病逝后魂魄消散,没想到自己竟又穿回来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事物,想到分别数年的家人,沈轻墨不由庆幸起来。

他这次重新拥有了健康的身体,不再需要汤药灌养。也得到了前世无比渴望的自由,不必再受困于层层宫墙。

这些于他而言皆是幸事。

“轻墨,你发什么呆啊。”黄毛青年荼毒完大家,搂着小女友走过来,将麦克风往前一递:“怎么样,来一首?”

沈轻墨盯着黄毛青年看了几秒,想起对方名叫张立,是他名义上最好的朋友。

穿去大昶之前,沈轻墨因为家庭原因极度缺爱,谁对他稍微好点,他就以一颗真心相待。加上出身豪门,性子又软,于是给了张立可乘之机。

曾经的沈轻墨以为张立真心把自己当朋友,但多活了二十一年,现在的他哪还能看不透。

张立之所以和他做朋友,对他好,捧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有钱,可以在每次吃喝玩乐、肆意消费后为对方买单。

以前的沈轻墨不在乎这些,钱于他而言远没有朋友重要,但现在的他不这么想了。

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当去,他没兴趣再奉陪。

“不想唱。”沈轻墨顿了片刻,冷淡拒绝。

张立笑嘻嘻地在沈轻墨身旁坐下,抬手想勾他肩膀。

沈轻墨身体前倾,嫌恶地避了开。

张立有些不快,没再坚持勾肩搭背,耐着性子道:“行了,知道你最近没戏拍郁闷,可出来玩为的是高兴,你就别想那些糟心事了。给哥个面子,唱首歌给没听过的开开眼。”

沈轻墨唱歌很好听。张立话音落下,周围顿时起哄声一片。

张立也等着沈轻墨接麦克风。往常他说到这份上,对方怎么也会来一首。偏偏今天的沈轻墨看着与往常不太一样。

张立心头没来由地涌过不安,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沈轻墨满是嘲讽道:“面子?你谁啊,有这东西吗?”

谁也没料到向来好脾气的沈轻墨会这么说,张立一脸怒容,其他人也惊愕住了。

沈轻墨懒得理他们,也没功夫在这浪费时间,丢下句“你们玩,我去洗手间”便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转头笑道:“开个玩笑,别当真。大家吃好喝好,酒不够的话随便点。”

走出包厢,沈轻墨立刻听见张立气急败坏地骂:“操,给他脸了?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看他有几个破钱,谁稀罕搭理他。”

旁边一道猥琐声音响起:“立哥,你消消气。他刚不是让我们随便点吗?这不就得了。”

张立闻言转怒为笑,阔气道:“对,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兄弟们,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别客气,什么贵点什么啊。”

沈轻墨将这些话尽收耳底,骂了声“傻逼”,没在包厢外多停留,径直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远离嘈杂哄闹的环境后,他头也没之前那么疼了。

上次停车是在二十一年前,沈轻墨思索片刻,果断放弃翻找记忆,拿着车钥匙开始一片片地找。

边找边拿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铃声响了两秒后被接通,那头传来道很是意外的声音:“轻墨?”

“殷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不打扰,夜生活这不才刚开始。你突然找我,是有事?”

“的确有点事要麻烦你。”

殷澎豪爽道:“我和你哥多年的交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沈轻墨没再客气,报了张立等人所在的包厢号,笑笑道:“我跟这些人不熟,如果他们不给钱,还声称是我朋友,殷哥不必理会,按你们的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殷澎是皇庭会所的幕后大老板,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一听沈轻墨这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应了声“好”,更表示皇庭会所的霸王餐绝不是那么好吃的。

沈轻墨闻言很满意,认真道了声谢。

殷澎笑道:“客气了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很快挂断电话。

在地下停车场耗费二十多分钟,耐心即将告罄之前,沈轻墨终于在角落找到了自己那辆车。

他松了口气,坐上去准备开车离开。

哪知这时,后方楼道忽然传来激动亢奋的尖叫声,还伴随着数道嘈杂脚步声。

人群从楼梯口乌泱泱冲过来,沈轻墨吓得趴低身体,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先于众人飞快从车前掠过。

从沈轻墨的角度能完全看清那张脸。也因此,他大脑宕机出现了几秒空白。

因为那张脸实在过于熟悉,分明是大昶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他绝不可能认错。

时间不等人,沈轻墨来不及多思索什么,已当机立断将车门拉开,迈开长腿向前狂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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