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夜里,阑亭绪终于醒了。
顾清歌原本躺在床边一侧,感觉阑亭绪手指动了,立马翻身看对方情况。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两眼对视,对方发现是她后,眼中竟充满失望。
这人……真不知道感恩,顾清歌翻个白眼,拍了拍对方肩膀:“大哥,你可终于醒了。”
阑亭绪上下打量顾清歌,发现两人共卧一榻,神色极为震惊。
顾清歌下意识举手:“我啥都没干。”
……
不对,顾清歌放下手,她为什么要冒出这句话。
明明她才是该担心的一方。
阑亭绪头疼欲裂,声音嘶哑:“有人找我们吗?”
顾清歌摇头:“没。”
说着,见对方嘴唇都干裂出皮了,善解人意问道:“喝水吗?”
见人点头,她起身穿鞋,倒了杯凉水拿给对方。
阑亭绪只喝了几口,他盯着顾清歌的背影,目光没有了在山上的锐利,反而有些迷茫。
真的看不懂这女子。
举止无规矩,行事又大胆,奇怪的是,对方对他好像有种莫名的信任。
坚信顾清歌未发现他凉州王府世子的身份,所以他才迷惑。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太奇怪了,不是吗?
可若不是她,或许自己已经死在年华山无人知晓了。
烛火跳动,阑亭绪发现顾清歌身上皱巴巴的布衣,想起昏迷前对方还穿着绸缎衣裳。
头发也只用一根玉簪条简单挽起,金银玉饰都消失了。
想必为了救他,破费了不少。
阑亭绪移开目光,虽然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喜欢把利害计算的清楚明白,但一向恩怨分明。
对顾清歌,是下不了杀手了。
他挤出一抹笑:“顾姑娘,欠你一命,他日必还。”
听见阑亭绪的话,顾清歌惶恐摆手:“言重…言重了……”
她其实有许多疑问,可见对方虚弱模样,觉得大半夜的开口太不人道,只好说:“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说。”
“嗯”
阑亭绪有些诧异,原本看顾清歌欲言又止,以为自己会面对许多问题,没想到对方竟先让他休息。
仔细想后,既出乎意料却又不意外。
他此番伤势不轻,能活着已是万幸,这女子与他萍水相逢,却不离不弃的照顾,一直等他醒来。
不管对方抱有什么目的,至少说明本性善良。
或许不用再戒备什么了……
阑亭绪松弛下来,闭眼准备休息。
忽然,又听那女孩问:“大哥,我能上床陪你睡吗?”
?
他睁眼,不可思议侧头望向顾清歌。
其实顾清歌刚问完,就想啪啪打自己的嘴。
什么破请求!为什么请求!
还‘陪’!用‘和’不更好!
和你睡,不对……好像也怪怪的。
不过,面对阑亭绪的震惊,她不得不厚脸皮装出坦然模样:“我说的是名词,不是动词,就……这屋太小了,就一张榻,这地又是泥巴地,又脏又凉,所以我……”
顾清歌越说越觉得没底气。
唉……开头就错了。
所以之后的解释,倒是像欲盖弥彰的辩解。
就在她准备放弃,索性熬一宿时,听见阑亭绪开口。
“行。”
行?!
顾清歌双手抱拳:“谢谢大哥!”
说罢,生怕阑亭绪反悔似的,迅速脱鞋上榻,扭头见对方一言难尽的表情,嘿嘿陪笑了两声,然后眼睛一闭,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几天太累,一直提心吊胆‘兰亭序’能不能活下去。
如今花开结果,人终于醒了过来,她也了却一件操心事,可以毫无牵挂的休息。
阑亭绪盯着屋顶,刚刚的困倦全部消失。
听着身旁人起伏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目前的经历着实荒唐了些。
不过,倒挺有意思的。
顾清歌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给阑亭绪换外伤的药。
脱裤子时,阑亭绪下意识按住裤腰。
顾清歌戳着药膏,大大咧咧:“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该看的都看过了,现在挣扎没用。”
说罢,抓起对方的手,直接把裤子拽下。
动作干净利索,抹药手法娴熟灵活,看出不是第一次了。
阑亭绪闭上眼,感受到身上凉丝丝的触感,想到现在自己赤身,对方却毫无顾忌,顿时有些无奈。
这女子,怎么就这么……不成体统。
顾清歌以为对方害羞,便抹药边说:“大哥,我现在就是把你当模特看,不会对你有丝毫心思,所以你也不要有负担……”
听顾清歌叭叭叭的说着,阑亭绪不全听的明白,只觉得对方动作让他别扭非常,最后扭头看向窗外,抿着嘴不说话。
起初他尝试过自己起身,可惜没成功。
这伤势,估计还得恢复半个月。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为何小叔的人还没到,按说让顾清歌去留了记号,应该早就寻到自己了才对。
想到这儿,他问:“顾姑娘,那个记号你刻在山亭了吗?”
“刻了啊,绝对的东北方向。”顾清歌给阑亭绪系裤腰带,“那石头可硬了,我手腕现在还疼呢。”
顾清歌给对方盖好被子,正想问他们何时出发回家,听见外面有人喊:“阿七妹子!”
是猎户娘子的声音,示意阑亭绪不要紧张,她急忙跑出去:“在呢。”
猎户娘子乐呵呵的,手上拎着新药材:“阿七姑娘,我来给你帮忙了。”
顾清歌带着人去伙房,蹲在一旁看对方熟练生火的模样,忍不住叹气。
她也有模有样学了好几天,怎么就是没会呢。
可能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技能点,就是有壁。
生好火后,顾清歌开始熬药,拉住准备离开的猎户娘子,把头上的玉簪给了对方。
“大姐,麻烦你明天买些鱼呀,鸭呀。”
顾清歌想着,‘兰亭序’大病初愈,得吃些好的补补身体,免得年纪轻轻落下病根,万一回去后那天不爽,又找她算旧账可不好。
她得把心意尽到,这样对方也不好意思下手。
猎户娘子看见玉簪眼睛一亮,接过后仔细收好,这才欣喜道:“你家相好的醒了?”
相好的……,越说越像偷情私奔的了。
顾清歌懒得辩驳,将错就错,点头:“嗯。”
“没问题,那明天我早点儿来。”
猎户娘子一扭一扭的离开,顾清歌擦了擦脖子的汗,低头看着火势。
没有玉簪,两鬓头发不一会儿就耷拉下来。
顾清歌随手折了根树枝,剥干净树皮后还算光滑,直接朝头上一插,也算是物尽其用。
熬好药后,顾清歌端给阑亭绪。
刚进屋就感觉到一股杀气,不过稍瞬即逝,她以为是自己错觉。
可能外面太热,屋内凉爽所致。
阑亭绪面色不改喝完药汁,看着顾清歌头上不伦不类的树枝:“你把玉簪给她了。”
“不然咋办?求人办事不得给钱啊。”
顾清歌把药碗放回桌上,走到床边坐下,轻咳了两声营造严肃氛围。
“兰亭序,我有事问你。”
阑亭绪好似没听见,问她:“我原来的衣服呢?”
“丢了。”顾清歌耸肩,指了指床头的那把剑、匕首以及魔方,“除了这些,衣服鞋子都埋汰的不行,又是血又是泥的,洗都没办法拯救,我就丢了。”
说完才发现被对方带走了话题,于是再次清嗓:“兰亭序,我有事问你。”
阑亭绪靠在枕头上,觉得顾清歌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有趣。
“想知道什么,问吧。”
顾清歌倾身抓住阑亭绪的手,很迫切道:“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是被雷劈的?还是坐飞船?什么时候我们能回去?要不要我帮你和总部联系?”
噼里啪啦一连串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砸向阑亭绪。
可惜阑亭绪听不懂,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不露痕迹的抽出。
从小到大,他不喜与人肌肤接触。
他更适应大漠黄沙,悬崖石块和刺骨冰雪。
坚硬冰冷的东西,让他觉得安全,刚刚手中宛若无骨的柔软,让他略微不适。
反复思索顾清歌的问题,最后只能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
顾清歌像泄气的皮球,可见对方反应不似作伪,顿时觉得心痛。
她散尽家财,该不会救了个……啥都不知道的路人甲吧。
阑亭绪看出顾清歌的失望,便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对方所图的东西,问道:“你要离开吗?”
顾清歌还在难过中,听到问题也没深思,垂头丧气:“离开还能去哪儿?”
难不成回京嫁给王爷,开始那倒霉的人生?
她才不要咧。
半晌,忽然想起那个魔方。
她怎么忘记这个了!
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从包里拿出三阶魔方,问:“那这个呢?你怎么得到的?”
“一人相赠。”
“谁?”
阑亭绪见顾清歌一扫阴霾,又容光焕发起来,觉得这丫头变化也忒快,真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只不过,他不能告诉对方小叔下落,只得开口说这人目前没有消息。
原以为顾清歌听后会失落,没想到并没有,反而念叨着真有同病相怜的人存在这个世界,她确实不是孤独的,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
阑亭绪见顾清歌上蹦下跳的开心模样,也被这情绪感染,视线跟着对方,眼中露出些许笑意。
“对了!兰亭序,你名字是不是他起的?”
阑亭绪点头。
得到答案的顾清歌越发确定,看来这个世界不止有她穿越,还有另一个穿越者。
她再次抓住阑亭绪的手:“带我去找他吧!”
阑亭绪试图摆脱,可这次对方劲儿很大,竟挣脱不开。
他只能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