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明堂的事,顾平霄对顾清歌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浮夸。
顾清歌心道她也是第一次演戏,分寸没拿捏好完全正常,只要结果到位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随着周桧下狱,锦娘的事也渐渐流传开来,老学士们对于女学馆设在太学之中颇为介意,直言有违纲常,朝中议论渐盛,许多官员忙不迭地把自家女儿接了回去。
这日,顾清歌和李明月在屋里烤火,说起前院的三个侯府姑娘正收拾东西,估计明天上午就走了。
李明月正在磨药粉,听这事叹气:“连武将家的女儿都离开了,看来这女学馆是办不下去了。”
“那些老学士还是太闲,都男女分校了,还想怎么办?一天天的就会叨咕……”,顾清歌那钳从火炉里夹出一个熟了的红薯,两手倒来倒去,等降温差不多了给李明月掰了一半。
砰——,门开了。
徐温柔大跨步进来,一个后踢把门踹关上,跑到软塌上直接抱住茶壶咕咚咕咚牛饮,喝完后拍桌,满脸兴奋:“你们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吃吗?”
顾清歌把红薯递给徐温柔,谁知对方看见后眼皮一翻,捂着胃趴在软塌上干呕,吼道:“拿走!老娘我曾经地瓜吃了三个月,现在看到就恶心。”
“……行叭。”,顾清歌咬了口甜甜软软红薯,看见徐温柔脚底沾的泥和竹叶,忍不住感叹这人的勇气,“你又偷偷溜到太学了?”
徐温柔纳闷:“你怎么知道?”
朝徐温柔鞋底抬了抬下巴,顾清歌剥着红薯皮:“女学馆铺的都是石头,没有泥,这竹叶只有太学和学馆之间的那面墙才有,很明显你去了那儿。”
“厉害啊。”徐温柔也不顾忌红薯味儿了,凑到顾清歌面前勾住对方肩膀,“那你猜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不知道。”顾清歌吃完最后一口红薯,“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那个周桧,听说……”徐温柔摆手让李明月凑近点儿,压低了声音,“流放的时候被山石砸死了。”
顾清歌鼓掌:“砸的好。”
李明月神色触动:“天理昭昭恶有恶报,锦娘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腊月初十,开了三个月的女学馆还是被遣散,虽然名义上说因为已经教导好了各家女子礼仪,所以不必继续开设,实际原因朝廷各官都心知肚明。
女学馆一散,各官子女倒是有不少成亲的,从腊月初到中旬,大街上的鞭炮都没停过一天。
太宰府有一处偏院,和正院隔了一条人工池塘,里面满满的浮灰和蜘蛛网,明显被废弃许久。
牌匾悬挂在木梁上,一半坠在空中,穿堂风刮过,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满院的枯枝碎石,顾清歌奇怪怎么没人打扫,虽说这位置偏了些,可也是太宰府的院落。
视线扫视屋檐,看见挂在边角的铜铃。
那东西时日久远,锈成了绿色,顾清歌踮脚,拿树杈晃了晃,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清脆,而是喑哑。
穿过堂厅,发现还有一个后院。
好奇院墙外是什么,顾清歌把裙子朝腰上一系,活动脚腕开始爬墙。一气呵成爬到墙顶。
半个月没用,手脚配合有些生疏,三次才爬到墙顶。
坐在墙沿,发现墙外……还是一道墙。
不过间距只有一米不到,顾清歌比划了下,忽然对面墙上出现了个人头,吓得顾清歌重心不稳,直接朝前仰掉在墙缝里,摔了个屁墩儿。
“吓死个人了,你谁啊?”
顾清歌又惊又起,坐在地上指着对方嚷嚷,发现对方小厮模样打扮,直白问:“你哪家?”
“我……”,那小厮撑臂,好似也要跳下来,不过院内传来了喧嚣,说着抓人什么的。
“麻烦姑娘把此物交给廷尉右监曹严飞,他必有重谢。”
一沓信掉下来,顾清歌还想问清楚,就见人忽然消失,内墙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当即也考虑不了许多,拿起那人丢的东西起身朝外跑。
“刚有个女的声音,墙外有人接应!出去看看!……有个女的,追!”
听见这声,顾清歌心咚咚跳起来,拼了冲刺的力气,克制扭头的,以免对方看见自己的脸。
怎么办?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清歌终于跑出小巷,看见一个马车,想都没想,直接钻了进去。
“我是……”,本想解释自己身份,看见两个熟面孔,她霎时懈了劲儿,也敢大口踹气了,抬手朝顾清北一伸,示意扶自己起来。
王怀璟看着她笑:“长宁郡主这是……”
还没问完,马车就停下了,马夫掀起车帘,禀告被围住了。
外面的人语气十分嚣张:“我家侍女偷窃,跑到了你们车上,还请停下让我等搜查一番。”
侍女?还偷窃?
顾清歌翻个白眼,真会编瞎话,要不是遇到阿弟,怕真的让人相信了。
王怀璟抬手掀起一半车帘,道:“车上无人。”
“骗人呢?我亲眼看见那女的钻到你们马车里!”
外面不依不饶,车夫有些受不了那些人粗鄙言语,开口问:“你们知道马车上坐的谁吗?”
传来马蹄声,还有嚣张的语气:“我管你是谁,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还比起后台了……
顾清歌心道这波稳赢,轻松的搭着顾清北,把那些信错开成扇子模样,给自己扇风。也不知这信里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在意。
外面继续自报名号:“吾乃羽林郎李元业,家父乃光禄丞李敬!”
光禄丞?反正没美人儿爹官大。
顾清歌看向王怀璟,见对方微微蹙眉,又扭头望顾清北,发现阿弟也是一脸担忧。
不会吧……怎么可能拼不过?
见王怀璟下马车,她扯了扯顾清北袖子问这是什么情况,对方低声告诉他:“我和王兄身无官职,算是草民,他羽林郎虽然不是个大官,可终究算官,说的话也是官令……”
顾清歌明白了,比官职么。
那她这个受封的郡主封号不刚好用上。
把手上的东西朝顾清北怀里一塞,让人待在车里,她直接掀开车帘跳下去,走到王怀璟身前:“羽林郎?是不是还得让本郡主拜你?”
顾清歌拿捏那种嚣张跋扈的劲儿,走到李元业面前,利落两个字:“跪下!”
意外是顾清歌,李元业有些摸不着头脑,扭头看向拦车的手下,发现他们表情皆是疑惑。
“府内有人偷窃,翻墙从这条小巷跑了。”,李云义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低头对顾清歌道歉,“想必是下人们眼花,认错了人,惊扰了郡主。”
“行,那还围着干嘛?散了吧。”
顾清歌挥挥手,转身回到马车,王怀璟向跪着的李元业心里拜别,也跟着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去,李元业起身,死死盯着尽头。
一手下上前,纳闷道:“难道我们看错了?”
“你们没找错人,就是长宁郡主。”,李元业看向那小巷,早该想到一墙之隔的太宰府,东西肯定在顾清歌手上,这算是打草惊蛇了。
幸好都是密信,他们肯定看不出来。
也不知道另一边情况如何了,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死无对证。
李元业示意家丁回府,等候曹府的消息。
马车上,三个人翻看顾清歌拿来的一沓信件,读完都是一头雾水,无非是说一些物资运输寻常事情,不明白为何李元业那么紧张。
王怀璟推断:“或许有暗号,只不过我们不知道。”
“那人好像说要我找廷尉右监曹严飞,他会不会清楚这些。对了,廷尉是干什么的啊?”
“廷尉主管刑法和监狱以及审判案件,右监算是较大的官员了,仅次于廷尉卿和廷尉臣。”,王怀璟想起李元业的眼神,心里的担心越盛,“我见那李元业不会善罢甘休,郡主既然淌了这浑水,怕是以后不会安生了。”
“我一郡主还怕他了,再说……不还有我爹呢。”
顾清歌不以为意,把信件装好,麻烦对方带她去找曹严飞,想到等找到人就一切水落石出了。
来到城西大牢,却从值班官吏那得知曹严飞今天休沐在家,并未上班点卯。
问了曹府位置,三人又匆匆赶过去。
还没到府邸门前,他们就看见一堆人正在门口挂白绸和白灯笼。
“这是……死了?”
也太巧了吧。
顾清歌下意识捏紧那沓信,觉得自己揽下了烫手山芋。
这些信肯定有蹊跷。
不能拿回太宰府,得放在对方猜不到的地方。
或者就算知道,也绝对拿不走。
思来想去,顾清歌觉得只有一个地方能信任。
抬头看向王怀璟:“我们去阑府。”
阑府。
阿里甫迎顾清歌等人进入花厅,这才去书房通报。
“阿七来了?”,阑亭绪很是意外,得知还有顾清北和王怀璟后,愣住,“他们来干什么?”
阿里甫看出阑亭绪吃味,忍笑,说起一桩事:“郡主乘的车是王府的,根据阑府附近的眼线反馈,这辆马车被人盯梢,是光禄丞李府的家丁。”
“阿七不是惹事的性格,看来有麻烦找上了她。”
阑亭绪背手朝花厅走去,还不忘吩咐阿里甫让伙房做些顾清歌喜欢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