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沛放下了信函之后,走到了孙承宗的身后,轻轻捶背,因为孙承宗每日过于劳累,需要有人来捶背,放松筋骨,这成为了习惯,一般的时候,这件事情,都是孙沛负责的,老家留下的就是大哥孙铨了,其余的几个哥哥,悉数跟着到京城来了,这里面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父亲孙承宗曾经带着家人,到南直隶的江宁县落脚,可时间不长。
孙沛清楚,父亲和苏天成是莫逆之交,苏天成每次回到京城,都要到府邸来拜访,有些时候,孙沛和几个哥哥,也和苏天成交谈,通过交谈,他们对苏天成肃然起敬,虽然苏天成年纪不大,但知晓的事情太多了,而且说到某些治国观念的时候,远不是他所能够理解的。
苏天成每次写来的信函,都是孙沛直接交给父亲的,任何人都不准看,也不准过问,这是规矩,谁也不敢违背。
看见孙承宗准备打开信函,孙沛有意识的准备回避了。
“孙沛,你继续给我捶背吧。”
孙沛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继续轻轻的捶背,孙承宗则是仔细开始看信了。
孙沛感觉到了,父亲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难道说信函里面,说到了什么大事情吗,以前父亲看见苏天成的来信,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这是第一次看见的。
孙承宗看完了信之后,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说。孙沛熟悉这个动作,显然父亲陷入了思考之中。
过了好一会。孙承宗睁开了眼睛。
“孙沛,去叫孙鉁、孙钤、孙鋡和孙玥都到我这里来,对了,叫孙之沆也过来吧,我有话要说。”
很快,众人都来到了书房。
“今日我和你们说的事情,很是重要,这么多年了。我身为朝廷高官,但从来没有因为一己之私而损坏朝纲,迄今为止,你们读书都没有成器,所以都是呆在家里的,孙思明和孙思宗两人依靠着苏天成,成为了朝廷官员。当年苏大人也劝过我,说是要照顾到家人,可我身处内阁首辅职位,朝中大人都看着我,正人先正己,我是不能够徇私的。虽然你们如今的处境很是不错,也收到了众人的尊重,但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必须清楚这一点,一旦我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你们身边的光辉,自然就黯淡了。”
“孙铨一直都是呆在老家。他的年纪不小了,也没有必须继续折腾了,就留在老家,守住那一份家业吧,至于说京城里面,孙鉁,你就操心一下,扛起这份家业,打理好家中的一切。”
“孙钤,你刚刚到知天命的年龄,这个年纪,正是能够好好做事情的时候,一直都在家里也不行,还是要出去做事情的,读书是任务,但死读书也是不行的,能够考中进士是好事情,万一没有这样的机遇,也不要勉强了。”
“孙鋡和孙玥,你们读书一直都不是很好,也不要勉强自己了,我的考虑,你们是不是也进入到军队里面去,如果你们愿意,我给苏大人写信,让苏大人安排你们进入江宁营,你们不要小看了江宁营,从江宁营里面出来的人才,将来怕是我大明朝的中流砥柱。”
“孙沛,你年纪尚小,还是要努力读书,争取高中进士,也不辜负我的一片期望。”
“孙之沆,我想着,你也跟随进入到江宁营去吧,跟随在苏大人的身边,好好学一些本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安排完了一切,孙承宗示意孙鉁留下来,其余人都离开了书房。
孙承宗叫来管家,告诉管家,不管是谁,都不准靠近书房,自己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管家答应了,退出了书房,亲自守在了外面。
孙鉁显得有些紧张,他从来没有见到父亲如此的严肃,留下他一人交谈重大的事情。
“孙鉁,今日和你说的这些,本来是应该和你大哥说的,不过你大哥远在高阳县,想必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到京城来的,我的年纪大了,恐怕也难以回到高阳县去了,所以说,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嘱托你。”
“朝廷里面的局势,变幻莫测,你一直都是在家里,从来没有进入朝廷,不是很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来不准你和朝廷里面的任何人有接触,这是为了整个的家族,进入朝廷,尽管说能够光宗耀祖,能够享受到荣华富贵,但也有无数人,因此身败名裂,甚至是连累了整个的家族,这样的例子,你也见到过,前些年这样的情况很多。”
“我身为内阁首辅,成为了众矢之的,看着我的人是不少的,既然一心为朝廷做事情,那就免不了秉公办理,免不了得罪人,免不了有仇人,一旦我闭眼了,恐怕有人会想着算计我们这个家族的,万一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你不要去找其他人,直接找到苏天成大人,相信苏大人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你们几个兄弟中间,孙鋡和孙玥的脾气有些大,时常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想着将他们送到江宁营去,包括孙之沆,他们进入了江宁营,我才会放心的,至于说你大哥,脾气温和,年纪也大了,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你的其余几个弟弟,孙沛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孙钤性格沉稳,进入官府做事情,能够把握住。”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既然挑起了家族的重任,就一定要牢记这一点,我这一辈子经历太多,能够顺利的致仕,就算是万幸了,我在世一日,家族可能不会有什么麻烦,一旦我离开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你要记住,马上离开京城,不要贪恋京城的繁华。”
“家乡也不会是平静之地,局势若是出现改变,你要切记,带着家族中人,去投靠苏天成大人,这是我的要求,你一定要做到。。。”
书房里面安静下来了,孙承宗再次闭上了眼睛。
最近出现的一系列的事情,令他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过这些事情,不好明说,也不能够做出来什么判断,苏天成大力重建登州和莱州,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孙承宗觉得,这里面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朝廷不重视登州和莱州了,多尔衮在登州和莱州的破坏,更是令朝廷之中的文武官员,谈到登州和莱州,脸色都会发生变化。
登州和莱州的前任知府,悉数都被多尔衮残杀了,而且后金的战船,依旧在旅顺虎视眈眈,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次的劫掠登州和莱州,不仅仅是登州和莱州,青州、济南以及天津等地,都高度紧张了,后金鞑子的骁勇和残忍,这里的老百姓都是清楚的,官府更是心知肚明,以至于朝廷派不出登州和莱州的知府了。
苏天成调集一万江宁营的将士,进驻了登州和莱州,杨嗣昌到登州和莱州巡视之后,提出来了建议,将青州也划归苏天成管辖,这本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做法,放在以往,孙承宗肯定是提出来反对意见的,但这一次,他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
今天的来信里面,苏天成提到了两件事情,一是请求在威海卫这个地方,设立商贸码头,以威海卫为大明唯一的海运港口,允许在威海卫从事海运,这是要求朝廷开海禁,二是请求在登州和莱州组建大明水师。
这是两个非同一般的要求,开海禁恐怕会引发朝廷里面激烈的争论,很多的大臣都不会同意的,但登州和莱州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重建需要消耗大量的白银,朝廷不可能负担,也承受不起,那就只能够让地方上自行解决,开海禁得到的收入,自然可以弥补这方面存在的缺口,从这个方面来说,朝廷里面的大人,还真的不好反对。
组建水师,同样是敏感的问题,福建有郑芝龙的水师,力量强大,可要求郑芝龙离开福建,进入到登州和莱州,恐怕做不到,朝廷提出来这样的要求,郑芝龙恐怕不会答应的,如此的情况下,在登州和莱州组建强悍的水师,的确是有必要的,要不然驻扎在旅顺的后金战战船,随时都有可能入侵登州和莱州,甚至是天津。
后金的皇太极,已经决定组建水师,这表示着,皇太极的目光,不仅仅是看向了关宁锦防线和大同、宁夏一带了,也看到了登州、莱州和天津,如此的情况下,苏天成要求组建水师,显得顺理成章。
从理由上面看,这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可从这一切的安排背后,孙承宗看到了上次后金奸细挑拨造成的恶果。
若是说的不客气一些,苏天成这样的做法,似乎是在为自己留下后路了,控制了登州和莱州,允许进行海上贸易,将带来大量的财富,谁不知道郑芝龙凭借着庞大的船队,敛聚了巨大的财富,若说苏天成看不到这一点,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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