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成在官驿外面等候,早就有人通报了城门外面的一切消息,包括范景文的态度等等,苏天成都是有准备的。
看见了苏天成之后,范景文的怒火终于上来了,不过官驿外面的人不少,光天化日之下发脾气,还是不妥当的,至少有辱斯文,这不是读书人的表现,也不符合规矩,范景文所能够做的,就是看着苏天成不说话,尽管苏天成的脸上带着笑容。
萧山城内的人很多,大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这些人之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杭州和嘉兴等地过来的,甚至有从湖州赶过来的,尽管说人很多,但城内的秩序很好,走在大街上的范文程等人,完全可以感受到,若是萧山城内是乱哄哄的情形,范景文恐怕是真的忍不住发脾气的。
进入客栈之后,里面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都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来的,范景文、吴伟业和闫子章住宿的都是单间,给众人的感觉,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房间里面,仅仅剩下了苏天成、范景文、吴伟业和闫子章四人,当然,苏天成贴身的武荣等四名护卫,是守在房间外面的,只要房间里面有丝毫的动静,他们都是要冲进去的,本来武荣是坚持要在屋里的,可苏天成不同意。
这个时候,范景文反而有些冷静了。
“苏天成,不,德王殿下,老夫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啊。”
“恭喜没有必要,我已经是朝廷的钦犯了。范大人、吴大人和闫大人到浙江来,身负重要使命。是不是想着痛斥我一顿啊,想说什么尽管说,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不过想着劝我继续投靠朝廷,继续效忠皇上,就没有那个必要了,不要说我不会愿意,就是跟随我的众人。也不会同意这等愚蠢的举措的。”
范景文气得脸色发白,本来想好的很多话,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想不到这个时候,苏天成再次笑了。
“范大人不要着急,慢慢说,有的是机会,我还要召集江宁营诸多的军官。专门听范大人的训斥。”
范景文气得胡须都尤为微微抖动了。
“苏天成,老夫到浙江来,就是要骂你的,可恨你身为读书人,不知道礼义廉耻,居然造反。丢进了我们读书人的脸啊,老夫当初在南直隶的时候,是非常看好你的,想不到你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辜负了朝廷的重托。你的所作所为,必将遭受到众人的唾弃。。。”
范景文说出来的话非常的难听。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的,不过苏天成一直都显得很是平静,脸上也依旧带着笑容,这等谦逊的态度,更加的令范景文生气,认为这是苏天成满不在乎的做法,是对他的不尊重。
“好啊,老夫说了这么多,你看来是油盐不进了,老夫也没有想着能够或者回去了,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夫。。。”
足足一刻钟时间,房间里面回荡着范景文的怒吼。
范景文终于说完了。
苏天成依旧如故,看向了吴伟业和闫子章,想着看看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补充的。
吴伟业和闫子章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苏天成看了看范景文,终于开口说话了。
“范大人说了这么多,的确是非常辛苦的,该说的说了,该法的脾气也发了,接下来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圣旨上的要求也做到了,我就不陪着了,范大人所言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值得辩解的,也不想在这方面耗费无谓的精力,不瞒诸位,明日我们就要进军嘉兴府了,要铲除刘泽清率领的大军了,这些日子以来,投奔到绍兴来的人非常多,这里面有不少人,遭遇是非常悲惨的,刘泽清率领的大军,其做出来的行为,与禽兽无异了,这样的败类,我要是不去彻底的清剿,内心也是不舒服的。”
“范大人的硬骨头,我是非常钦佩的,大人目前的行为,说的轻一些是缘木求鱼,或者是南辕北辙,说的重一些,是不知变通,迂腐,也正是因为大人的这样一些举措,致使大明王朝日渐的衰落,很多的读书人,总是以振兴天下为己任,可是不能够明辨是非,不能够寻求到真正的发展途径,掌握了权力之后,反而一再维护那些腐朽的东西,甚至热衷于党争,过于看重自身的权势,过于在乎自身的形象,过于看重自身的家族,一旦王朝面临崩溃了,他们又站出来说了,都是贪官污吏惹出来的事情,都是悭吝小人把持了朝政等等,似乎自己没有一点的责任,自己总是站在道义的高度之上的,这些年,这样的情况,朝廷里面出现还少了吗,那些有识之士不明白吗。”
“大道理我不愿意说,也不想说,吴大人是殿试探花,我是殿试榜眼,那些大道理学的太多了,就更不用说范大人了,我看重的是实际情况,是如何的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曾经在江宁县、河南府、陕西省和辽东为官,不管到了哪个地方,我首先关注的是民生,是老百姓是不是能够吃饱穿暖,我很清楚,朝廷里面的很多大人,嘴上总是说民生为先,必须要为百姓谋福祉,可我总是没有看见实际行动,我所看见的,是挣扎在底层的老百姓,缺衣少食,走投无路,有些等死,有些愤而造反。”
“江宁营剿灭了流寇,但我一直都坚持一个观点,追究流寇的首领,余者既往不咎,可反过来想想,为什么流寇能够发展到那么大的规模,我曾经亲眼看见杀良冒功的事宜,寻常的百姓的人头,成为了官府邀功请赏的战利品,面对流寇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敢做,面对后金鞑子的时候,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的逃窜,可面对善良无辜百姓的时候,他们能够举起来屠刀,这等的情况,还要出现多少次。”
“或许范大人要说了,这些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啊,皇上也是勤勤恳恳,也是节衣缩食的,恨不得所有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皇上也是惩治贪官污吏的,也是不准大明军士乱来的,我不否认这样的认识,可范大人不要忘记了,皇上身系天下安危,若是连这些事情都不能够发现了,将自身关在皇宫里面,以为天下太平了,岂不是亡国之君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谋反,可惜如今我不得不这样做,若是我不这样做了,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我了,说一些范大人不爱听的大话,我非常在乎自身的性命,一来我清楚,我并非是一个人,若是我倒下了,恐怕跟着要倒下太多的人,二来我更加的明白,朝廷之中,无人真正的关心百姓的利益,在乎百姓的死活,在他们看来,自身的利益是放在第一位的,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能够掌握权柄了,岂不是为家族增光了,至于说百姓的利益,自生自灭也未尝不可。”
“我非常痛心的是,曾经在江宁县创下的好局面丧失了,河南府的老百姓曾经是那么的富足,如今是什么样子,至于说陕西,朱由菘大人坚持了我以前的做法,情况还是不错的,可现在也出现改变了,张凤翼到陕西去担任巡抚,某些人的机会来了,以前废掉的东西,就要再次的恢复了,因为陕西推行的政策,都是我苏某人说的,是反贼说出来的,岂能相信。”
“要说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范大人,不是我说大话,我非常了解皇上,也知道皇上不是昏君,可我第一次与皇上接触之后,我就察觉到,皇上不是圣君,说得直白一些,维持大明王朝这个乱摊子,皇上还没有这等的能力。”
“身为我大明王朝的皇上,没有治国的雄才大略,倒也是无所谓的,毕竟天下有那么多的俊杰,用好了这些人才,我大明王朝一样能够蒸蒸日上的,可惜皇上做不到,或者说这就是皇上最大的缺陷所在,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将,皇上成长的环境不同了,他几乎怀疑所有人,怀疑所有的有功之臣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这才是最为致命的东西,可惜皇上的这个缺陷,改不好了。”
“范大人,今日我所言这些,绝非信口开河,不要多长的时间,这一切都是可以应验的,我也会明确的告知皇上,我造反不会夺他的性命,更不会残杀皇家的子孙。”
“至于说诸位大人,暂时也不要着急离开,就跟随大军行动吧,也让诸位大人亲眼看看,什么是事实,什么是残忍,看看我大明各地的官吏,各地的军队,想的是什么,做的又是什么,老百姓究竟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我很敬重范大人,吴大人和闫大人,是我的挚友,故而今日我才说这么多,希望我说的这些话语,诸位大人能够认真的思索,你们一路上见到了很多,很可惜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身负皇命,各地官府不知道隐瞒了多少实际情况,就是不想让你们看见,那些都是你们看不见的情况,才是真实的情况,过两日,你们就可以见到了。”